靠着老师的讲桌,他圆了大学梦
别人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是打开看;而他,仔细地看完后,又用手摸了一会儿,露出了微笑。
9月10日,19岁的徐州视障男孩蒋佩文收到了长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十年寒窗究竟有多苦,对于蒋佩文来说,体会比一般人要深刻得多。这个佩戴800度近视眼镜视力仍然达不到0.1的小伙子,从上幼儿园起就经常带伤回家,小学和初中阶段,他的课桌一直与讲台平齐才能看见黑板,每天睡得晚、起得早,独自在青岛盲校完成了高中阶段学习。
“不放弃、不服输”,是父母、师长对他的共同评价。如今的蒋佩文不仅成绩优秀、生活完全能够自理,而且还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者,成了家人的骄傲。
被判“几乎全盲”,每天带伤回家
9月11日上午,国基城邦蒋佩文家中,父亲蒋先生自豪地让儿子拿出长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指着上面“特殊教育专业”几个字说,这个专业是师范类,儿子和那些视力正常的学生一起接受高等教育,毕业后的工作就是教育那些特殊儿童。
“作为一名视障者,我特别了解那些孩子的心理和需求,非常想帮助他们健康成长。”看上去清瘦斯文的蒋佩文说,他这么多年努力苦读,考上理想的学校,也是想证明视障孩子除了学习按摩,还有其他出路。
蒋佩文的成长道路极其艰辛。
2001年5月,因意外早产,蒋佩文在保温箱里睡了一个多月,半岁以后又进过几次高压氧舱。小佩文长到七八个月以后,母亲渐渐发现他跟其他婴儿不一样:拿玩具哄他的时候,视线不跟着玩具走,做动作逗他也不笑,而且经常把手拿到贴近眼睛的地方看。一岁以后开始学走路时,他总是小心翼翼不敢挪步,直到20个月大时才学会走路。
3岁时,佩文能够认视力表了,蒋先生夫妻俩带着他到医院找专家检查,专家断定说:“这孩子几乎全盲,你们还是再要一个吧。”夫妻俩不死心,又跑到北京的医院,得到的结论仍然让人绝望:“视力只能这样了,没有干预的希望了。”
更让父母心疼的是,小佩文还伴有眼球震颤,看东西是晃动的,就像坐在汽车里一样。
小小的佩文戴上了800度的近视镜,但视力仍然不到0.1,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在小区附近的幼儿园里,因为眼睛看不清,他总是把玩具拿到贴着眼睛的地方玩,别的小朋友认为他在抢玩具,经常发生矛盾。但妈妈问他第二天还去不去幼儿园时,他总是倔强地说:“去!”
坐讲台边上课,做事从不服输
幼儿园以玩乐为主,老师照顾也很周到,小佩文算是平稳度过。但进入小学,各方面的压力就来了。
第一次入学面试,6岁的佩文因为不会20以内加减法没有通过,虽然幼儿园也教过,但他看不清黑板,无法学习。回到家后,妈妈杨女士每天掰着手指教他计算,终于突击学会了,第二次面试时顺利通过。
一年级的第一个学期,小佩文仅靠听觉进行学习,在学校走路经常摔倒,被同学们歧视、欺负也是常有的事。期末考试别的小朋友都是90多分甚至满分,而他语文和数学只考了30多分。班主任很为难,几次找到杨女士,劝她把孩子送到特教学校去。
杨女士是一名中学老师,工作单位在安徽老家砀山县。本来她想着让孩子在徐州接受良好的教育,但视障却是一个难以跨越的鸿沟。夫妻俩几番商量,决定把儿子带回老家的农村小学试试。
“没想到,小佩文在农村小学适应得特别好。”蒋先生说,因为大部分孩子都被送到县城读书,佩文所在的村小,一个班级只有10名学生。老师对他特别照顾,将他的课桌放在与讲桌平齐的位置,而且板书写得很大,小佩文上课再也不担心看不清黑板了。
从小就不服输的性格,让蒋佩文做什么事都不甘落后。他爱看书,知识面很广。他喜欢画画,妈妈担心伤眼睛不让他画,他就在地上画、门上画。上二年级时,佩文在姥姥家看到表哥表姐都学会了骑自行车,他也要学,但姥姥不准,他就每天放学后偷偷学,不知摔了多少跤,两个星期后终于学会了骑自行车,全家人又惊又喜。
转回普通中学,凌晨“闻鸡起舞”
小学毕业后,蒋先生担心儿子适应不了紧张的中学学习,打算将他送到徐州特教学校,“我当时觉得他反正考不上大学,不如学点按摩之类的技术,将来能够自食其力。”
在特教学校的入学考试中,小佩文的成绩让老师非常满意,说是这几年来收到的最优秀的一名学生。开学仅仅4天,有一位老师就给蒋先生打来了电话:“佩文语文成绩完全能够达到正常中学学生的水平,建议他到普通初中就读,去考青岛盲校,然后再考大学。”
小佩文的命运就此改变,他回到砀山继续读初中,而且是住宿生,学会了生活自理。老师依旧将他的课桌单独安排在讲桌旁边。青岛盲校成了他奋斗的目标。他每天自己凌晨五点半就起床背诵,夜晚十点半以后才上床睡觉。
虽然眼睛看不清,但他跟同学一样每天出操、上体育课。有一次在体育课上,他被同学绊倒了,手指甲都被掀掉了,他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他没有告诉家人。蒋先生周末到宿舍看他时,发现了一箱同学家长送的奶,才知道真相,心疼得要命。但小佩文却若无其事地说:“一点小伤,没事。当时就到医务室包扎过了。”
青岛盲校是一所公办特殊教育学校,不但食宿全免费,而且每学期发放1200元补贴,面向全国仅招生24人。2016年蒋佩文初中毕业第一次去参加考试时,看到很多来自各地的盲童多才多艺,感觉到了自身的差距,以20多分的差距名落孙山。但他没有放弃,回去又复读了一年,第二年以超过分数线20多分的成绩被录取。他说:“表哥、表姐都考上大学,我也一定要考上!”
独自青岛求学,往返全靠自己
作为一名视障者,自强的蒋佩文却表现出超出同龄人的自理能力。16岁独自去青岛求学,他只让爸爸送了一次,后来全靠自己摸索。
“爸爸你看,你送我一次来回车票加住宿要花上千元,我从火车站打车去学校只要100元。你给我买个小望远镜吧,我完全可以自己上学去。”佩文的一笔账算得爸爸妈妈心服口服,心中万般不放心,但也还是让他自己去了。
可蒋佩文哪里舍得打车啊,节俭的他一学期500元零花钱都花不完。第一次独自返校,他花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才摸出青岛火车站,然后拿着一只小望远镜辨认公交车的线路,终于踏上了去学校的公交车。事后他对爸爸说:“我一定要把火车站摸熟,还要在这上三年学呢。”
在青岛盲校,视障孩子都有大字教材可以使用,试卷字号相当于3号字,全盲的孩子则使用盲文。老师们特别认真负责,对学生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我们的班主任姓肖,我们都喊她肖妈。”蒋佩文说。
盲校的课程设置与普通高中一致,疫情期间也是居家进行线上学习。但蒋佩文在家学习也没有丝毫放松,每天起早贪黑复习功课,从不需要父母督促。课堂笔记记得工工整整,经常受到老师表扬。喜欢画画的他,经常在笔记本上作画。
有心人,天不负。6月份是特殊教育学校高考的日子,蒋佩文所报的长春大学特殊教育专业只收4名视障者,当时有几百人去报考,最终,蒋佩文以338分的成绩被录取。
学面塑学日语,想做文化使者
高考后的蒋佩文,将自己的暑假安排得充实而又有意义。
他拾起对艺术的爱好,拜徐州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程友真为师,开始学习面塑,成为他的关门弟子。仅仅半个月的时间,他就能捏出栩栩如生的作品,而且经常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改造,比如在绿叶上捏出一只毛毛虫,或者将仕女的发髻改成长发披肩,老师夸赞他有灵性、学得快,而且敢于创新。
闲暇时间,他还利用手机上的软件自学日语。因为他了解到长春大学与日本的大学经常交流,他将来打算考研并出国留学,希望能成为中日文化交流的使者,在日本传播中国文化。
假期在家,蒋佩文心疼父母上班辛苦,包揽了很多家务活,做饭、洗碗、拖地,还负责照顾弟弟的生活,干活时为了看清,他把腰弯成了90度,但他觉得很开心。
“儿子小的时候,有人担心这孩子会是我一辈子的负担,我也胆怯过。但这是我的孩子,我必须面对。没想到,孩子这么自强,考上了本科,而且自理能力非常强,有梦想、有规划。19年来,孩子不仅不是我的负担,还给予我满满的力量!”蒋先生欣慰地说,逆境并不可怕,对孩子的成长来说反倒是一笔财富,所以说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都不要轻言放弃。
徐报融媒记者 吴云 见习记者 吴浩然 记者 周杰 摄
来源:都市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