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道德这一课,可否从中小学补起
学术道德这一课,可否从中小学补起
毕业季,总有一些有违学术道德的新闻出现。无论是毕业论文抄袭,还是毕业设计引用不当,对于当事人来说轻者声誉受损,重者中断学术生涯,代价巨大,令人惋惜。
也许为了奖项,也许为了就业,为何到了大学甚至走上工作岗位还会犯这样的错误?在诱惑面前,在压力面前,如何让天平两端持久平衡?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学院教授申素平认为,这些乱象不断出现,恰恰说明学术道德应该从小建立,从小培养。
中小学谈学术道德,不是为时过早
从开蒙开始,也许每个学童都听过这样一句话“背会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诌”。这里主要谈的是要善于借鉴或模仿。
近日,上海市一位考生的中考作文由于改写自考前背诵的“优秀范文”,被阅卷老师判定为“雷同卷”,得了“0分”,给广大师生敲响了警钟。借鉴的边界在哪里?哪些可以直接引用,哪些必须标明出处?申素平认为,在中小学阶段,基本的学术规范和学术道德这一课不能缺。
小破洞不及时修补,当漏洞越来越大,学生就如同站在悬崖边奔跑。除了引述他人成果,在团队合作和家长帮助方面,如何清晰画定学术道德的红线,北京协和医学院人文学院客座教授朱煦认为,这都是值得强化的一课。
在中小学阶段就谈到学术道德,并不是为时过早。申素平认为,学术道德是道德在学术领域的体现,它的核心是真实、真诚、守信,是任何一个人都应该具有的品质。“在中小学阶段,除了诚实做事,学业上诚实是必须的要求。”
“很多人认为,学术是高深的学问,只有在大学、研究生阶段或是科研岗位才需要,但这是一个误区,学术不仅指科研,还包括知识的学习。”申素平告诉记者。
申素平认为,“知识的学习”和“知识的创造”之间是密不可分的,也是互相促进的,因此在知识的学习时期,更要注重学术道德规范。“知识,并不是背下来就好了,要问一问‘这个观点是来自谁的’,能不能不加指出就写出来,一定要做好标注。很多国家都强调研究型学习,我们国家中小学生也经常做一些研究、PPT,找一些资料作论证。这个时候,如何标明出处,指出来源,能不能改编别人的观点,能不能引用别人的话当作自己的?这些问题都要梳理清楚。所以,学术道德离我们每个人都很近。尊重别人的成果也是尊重自己的学习。”申素平这样总结。
帮孩子厘清剽窃、引用的概念
科学是来不得半点虚假的,它和道德规范是相通的。
申素平认为,一些概念应该从小就根植在孩子心里。“比如什么是剽窃?剽窃就是引用别人的观点,没有正确加以标注。比如提交的作业有没有得到别人的帮助,要把哪些帮助指出来。”
她讲到出国留学的学生会“栽”的一些跟头。“因为小组同学在一起商量,所以大家提交的作业总会相似。如果几科作业有交叉重合点,有的‘聪明’孩子会稍微修改一下就同时提交好几份作业。这都是失信的行为,如果不从小做相应的学术道德培养,可能在不知不觉间就犯了错误。”
然而,在学习生活中,学生本就需要师生家长的指导,本就需要知识的积累建构。朱煦认为,找到一根泾渭分明的线十分困难。他认为,除了厘清一些概念,还要从评价标准上着手解决。
“对于诚实做人做事的行为,我们的评价体系要给予充分肯定。如果一个孩子今天没有完成作业,他只要诚实地讲出自己的原因,就应该得到肯定。”朱煦说,“但在现实之中,无论是家长还是老师,做到这点都很难。反而是那些蒙混过关的孩子,有可能得到家长老师的表扬。“长此以往,孩子就会游离在时而说真话、时而说假话的状态中,这是很令人担心的。”
朱煦认为,老师不宜超越孩子的年龄水平和学术水平,一味鼓励“更高更快更强”,这会导致学生们“为了成绩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努力’”。
朱煦还谈到了今天中小学教育中一个值得关注的地方,就是思政课的作用。“我观察到,我们的中小学思政教育往往聚焦概念意识,较少从真实的学习生活场景和孩子的行为下功夫。比如说,新闻中报道的一些抄袭、剽窃事件,如果能放到思政课堂上去,学生们根据自己的认知水平展开充分的讨论,那是多有意义的道德教育。”朱煦告诉记者。
创造安全感,让孩子诚实表达
朱煦希望,未来的教育是让诚信的孩子从中获益。“不仅是成绩好的孩子能得到最多的掌声,诚信的孩子应该首先得到鼓励。”朱煦说。
北京十一学校高三学部主任、课程与教学研究院院长刘伟同样认为,引导学生掌握学术道德和学术规范,是教师最重要的责任之一。他认为,在作业设计上和评价方面,老师大有可为。“当学生在作业中出现大量家长过度参与或是抄袭等现象时,从教师的角度,我们不应该简单地批评家长和学生,而是应该反思作业设计是否尊重了学生的认知规律,是否诱导了这种不当的参与。”刘伟说。
他的办法是转换视角,站在学生的视角审视作业。“当老师从‘教’的角度去设计作业,学生往往会为了完成而完成。而如果用逆向设计的思路,站在学生的角度,先思考通过这个作业,能够达到什么目标、需要哪些支持,这能在很大程度上解决前面的问题。”
从学生的角度出发,要考虑如何激发孩子的内生动力去完成作业,让他在做作业过程中有深度的体验。刘伟举例,学校曾给学生布置过这样的生物作业:要求学生寒假回家走亲访友时,观察亲属间有没有一些共同遗传性状,比如双眼皮、酒窝等,结合课本上的遗传学知识加以分析,做成一个家族遗传性状调查报告。“这样的作业学生会觉得好玩,同时对遗传学知识也有一个真实的了解。好的作业就要解决真实情景中的真实问题,老师们要注意,让学生搜不到的作业才是好作业,不良的作业本身就在诱发不良的现象。”
在上课的过程中,老师的行为也直接影响着孩子的认知。刘伟说,在上课的过程中,老师们会经常问学生,“都听明白了吗?”这时候,大多数情况之下鸦雀无声,因为即使不明白,学生也不好意思说,他担心受到批评。“一个‘都’字,把他排除在大多数同学之外”。刘伟认为,这是一种不好的信息收集办法。“作为老师,你应该让学生在诚实表达的时候有一种安全感,而不是把他们放在‘极个别群体’中。以作业为例,我们经常说作业就是给学生查漏补缺的地方,老师首先要让学生知道,做作业最重要的意义不在于呈现得完美与否,而在于反映最真实的学习状态。”
这就能给孩子一种安全感,“老师们应该用积极的眼光看待孩子的错误,他们的错误恰恰给了老师反思自己教学的机会。我们要让孩子在安全感中度过学习生活。”刘伟说。
诚如专家们所说,学习生活中暴露的错误越多,改正的机会越多。“如果没有解释,缺少宽恕和原谅,那么孩子的未来,可能将在学术失范的悬崖中再进一步。”刘伟最后说。
(本报记者 姚晓丹 唐芊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