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轩

青未了 | 恢复高考,让我和我的学生成了大学同窗

由 太史忆秋 发布于 经典

文 | 浦海

今年的中、高考都已降下帷幕。中高考前常听到很多考生说“念书怎么那么苦,那么累啊?”回想起我们六十年代文革前准备中、高考时,实在一点也不累也不苦,毫无紧张之感,除少数同学比往常抓紧一些之外,大多数同学和平时一样。

我清楚地记得,1963年考高中,因为离家最近的建新中学不招高一,所以我就填报了启东中学。考试前,我仅仅把政治背了三个早晨。那时,中考科目也只有两门(数学和作文)加几个政治题目。大概二三十天后,学校总务给我送来一张《通知书》,落款是“启东县中学”。“启东县中学”那时对我来说还是孤陋寡闻,这个“启东县中学”究竟是我们启东县的那一所中学呀?那年,我们学校初三总共两个毕业班,录取启东中学各两人。我在班里平时学习成绩并不很冒尖,只是有点“小聪明”——初中阶段,记忆较深的是我曾经写了四句关于夏麦丰收的诗,获得了一等奖,另有一次是获得征文二等奖。中考那天,我记得,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数学。数学考试结束铃响后我班里有两个平时成绩很突出的女同学死活不让收卷,监考老师强制收卷后,这两个女生嚎啕大哭(后来其中一女同学考取了圩角农业高中,另一女生第二年考上了南通中等师范学校)。

我平时很顽皮,活泼好动玩性大。如果没人督促,那我不会好好学习。从小学升到建新中学初中后,感到一切很新奇,尽情地玩,课上很少专心听讲。初一第一学期期中考试数学成绩不及格,学校教导主任曹守先是我们班的副班主任,他很快对我进行家访,对我批评教育。期末考试,数学成立很快上去了,得了八十几分。我很调皮,初二上数学课时,数学老师陈国维让我们上黑板做题目,我不等他点名,就直接冲上去解题,完成后还调皮地戴上老师的眼镜,对着同学们做丑态。语文课我很少听,一直捧着一本四角号码新词典翻看,这本词典,伴随我六十多年了,尽管很破烂,可我至今还保留着,间或还用用。

进入启东中学念高中后,我玩兴依然很大。记忆犹新的是,第一学期期中考试化学得57分,再加上晚上就寝钟以后还和其他同学讲话,被人打“小报告”,班主任对我进行了批评教育,说“不要把建新中学的坏风气带到启东中学来”,要求我课上要专心听讲。结果,我稍微一努力,期末考试化学就考到了84分。由于学习成绩有所进步,高二时重新排座位,由最后一排调整到了中间第四排与施同学同桌,他学习比我刻苦,我依旧马马虎虎,不算很用功也不算不用功,我俩的成绩都不在最优秀之列。第一学期期中考试结束后,施同学把全班所有同桌的成绩合并起来计算,我们俩人桌平均全班第一。呵呵,也算是自我安慰吧!说来也巧,未曾想,最后全班就我们俩考取了本科,并且都是化学系,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高二时,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爽,有一次,语文老师出了个作文题目:《雪》。我先说了雪的美,又说了雪有两重性,说雪掩盖了肮脏和丑恶,还说,太阳出来了,一切丑恶又现出了原形,还说总有残雪在阴暗角落,好像阶级敌人不死心,等等。我原以为会得高分,未曾想被语文老师判了59分,还当反面教材在全班宣读,大大地打击了我的写作文积极性。很快,到高三下半学期了,但我丝毫没有什么紧张感,也没有特意搞什么专门复习,讲义数理化加起来也不过十几张纸头,下午第三课退后,依旧到操场去打球白相(启东方言,玩的意思)。大约在1966年5月,上海第二军医大学来启东中学招生,两个英语班各选四五位学生到南通去体检,我亦在其中。那时交通不便,当天不能回到启东。通常,只要参加高考,就能顺利进入“二军大”。

未料,让如潮涌来的一场政治运动耽搁了。原本1966年夏结束高中学业,结果到了1968年夏才得以高中毕业,我的“大学梦”被那场突如其来的政治运动击碎了,只好顺其自然,回乡务农,当代课老师。1969年冬,我应征入伍了,前往渤海深处的长山列岛当了三年多兵。

退伍回乡,继续做入伍前做过的代课老师。一做就是五年。期间,有推荐工农兵大学生的机会,但我没有背景,推荐上大学等于做“白日梦”。

1977年10月,恢复高考的喜讯传来,令我高兴万分。我基本上没有复习(也没有什么复习资料,晚上到建新中学听了几节数学)。由于十多年停止了高考,这一年,各年龄段的大量考生挤到了一起。人太多了,省里只好先搞一次预考,只考两门:语文和数学,没几天,预考成绩公布。我两门总分为189分:语文91,数学98。

12月,参加正式高考,考场设在建新中学。考语文时,发生了一件很搞笑的事情:我同考场的两个北新镇老乡小杨和小董竟然没有看到作文题目。因为作文也没有专门写大字列格子,字很小,和上面其它语文题目排列在一起,他们俩粗心大意没发现,当然没有做,出考场后问我们怎么这次作文题没有出,感到很奇怪,经我们告之,方恍然大悟。

不长时间,让我们填志愿,只能填三个,由于高考成绩未公布,我也不知道究竟考了多少分,所以就盲填,填得比较高,我只记得其中填了一个上海华东纺织学院导弹师资班,还有两个好像是复旦交大。

1978年春节期间,我父亲突然步行走了七八里路到我代课的学校,送来一张高校录取通知书,是淮南煤炭学院采矿专业。当时,我感到很奇怪,后来一想,肯定是我的成绩达不到这三个志愿的最低分数线,因为我填了服从分配,故被淮南煤炭学院录取了。那年,全公社没几个人录取大学的。我同一生产队有一个沈姓女孩录取于中等师范学校。一时间,街谈巷议说的都是考大学,凡是录取的不论本科专科中专中师都叫考大学。

过完春节,我即打点行李先乘轮船到上海,然后乘火车到蚌埠,再转车到淮南。学校环境太差,和民居混在一起,开水笼头五六个,倒有三四个是坏的。直接被指名为班长,但我始终提不起兴趣,想到毕业后还得下矿井,更是怕得要命。那时候安全条件很差,心想老婆孩子都有了,我干嘛找这个没安全保障的职业,思虑再三,终究还是卷起铺盖回家。虽说回家后被人指指点点说我傻,到手的国家户口不要,回来仍当代课老师。我一个小队的那个沈姓女孩不满意读中师,也放弃了。整个启东恐怕就我们两个人,且在同一生产队,世界很大又很小。

(网络图片)

好像是1978年5月,国家决定正式恢复全国统一高考,并特意说明1977年录取后弃学的可以继续参加考试。时间很紧,我自认语文基础不错和数学我正在教(当时初高中都是两年制,我是从初一正好教到高二),所以语文、数学我就不复习了。我从学校图书馆翻出了上海出版的中学自学丛书物理化学各一套,利用业余时间看了一遍。政治嘛,就收集了一些资料。

在酷热的夏天和我的学生一起走进了考场。

那时候考生真叫多啊,从1966年到1978年,13年的考生,不要说初中、高中,就连北新公社中心小学都坐满了考生。不到一个月,成绩个别送上门,(那时语文数学物理化学政治满分为100),我总分394分。经打听,始终没有听到在启西区有比我还要高的成绩的考生。我似乎成了人们心目中的启西区高考状元。不久,开始填志愿。不知道为什么,全是江苏的,外省市的高校我一个也没看到。于是,第一志愿我就填了南京师范学院化学系。

1978年10月18日,这个永远难忘的日子,我带着我的学生一起进了南京师范学院(1984年改名为南京师范大学),时年,我32虚岁,我的学生16虚岁。从我高中毕业到今天,时隔整整12年,我终圆大学梦!

我是中共党员,又是退伍军人,进入南师后,我直接被点名为班长。后来,又任南师化学系学生会主席。

我们那个时代,上师范类院校只交书本费,不要学费,国家还发给我们每月22元助学金,困难学生还另有补助,更困难的还安排一些活,让困难学生适当挣一点钱。

1980年上半年,学校考虑到我们大龄生的实际情况,决定读满两年即可为专科毕业提前回乡任教,我们启东的原几个启东中学的老同学商量了一下,认为既然来了,就坚持到底,学满四年,读完本科。1980年,我爱人也考上了海门师范(中师),每月有18元的助学金,当时这些助学金完全可以让我们够吃够用了。

后来知道,我同一生产队的那个沈姓女孩第二年考上了南京建筑工程学校;1977年高考没有做高考作文题目的小杨、小董两位北新公社老乡,1978年又参加高考,分别考上了扬州师范学院中文系、南通师范专科学校化学科。

那时,我们感到特别幸福,三十多岁了还在读书,并且毫无心理和经济负担,真的太感谢党和国家了!

作者简介:浦 海,江苏启东人,1948年1月生,1969年12月入伍,1970年10月入党。历任大钦守备区直属守备营战士、文书、代理书记, 1973年3月退伍回乡,任代课教师。1978年恢复高考后,进入南京师范大学化学系学习,1982年6月南师大毕业后,在江苏省启东市建新中学等学校任教,历任学校教导处主任、副校长、校长、启东市人民政府教育督导室专职督学,现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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