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罗珊大战:帕提亚步行骑兵对波斯叛乱者的戏剧胜利
从公元前2世纪开始,包括伊朗高原在内的整个西亚大部,就一直由阿萨西家族的帕提亚帝国统治。直到来自南方山区的波斯人,在公元220-228年间突然再起,完成了萨珊王朝的权势更迭。
事实上,在这次重大变革前30年,双方就已经在内战中狭路相逢。只不过当时的波斯人还力量弱于弱小,没法立即将帕提亚从权力宝座上立即打落。但他们的尝试本身,就是阿萨西王朝行将就木的征兆。
最为稳定的帕提亚版图范围
公元 2世纪开始后,早已不再巅峰的帕提亚就开启了全面衰亡进程。在其王室内部,出现了许多相互对立的贵族与附庸国君主,外部则屡屡遭到强敌罗马的不间断入侵。不仅损失了大量精锐士兵,还让被称为税收支柱的巴比伦尼亚农业遭沉重打击。加上罗马商人为避开陆地贸易中介截留,进一步加大对海路贸易的投入,让帕提亚贵族糟糕财政更是雪上加霜。
目前的考古学证据就说明,由于经济形势恶化到严重地步,帕提亚中央只能发行含银量极低的青铜铸币。此举只能继续加剧通货膨胀产生,并将许多隐藏在表层之下的矛盾遭彻底激发。为了维持中央政府的日常运作,君主们仍不得不向各地行省和附庸征收更多的赋税,由此引发后者们的怨声载道。
沃洛吉西斯五世时代银币 明显有成色不足问题
在这样的背景下,作为重要附庸的波西斯也不能幸免。这片前阿契美尼德王朝的龙兴之地,虽然受限于札格罗斯山脉的贫瘠土壤而无法发展农业,却也享受到波斯湾至印度的海上贸易通路中介的红利。最富盛名的口岸奥马纳,就因存在不少买卖铜、柚木、黄檀和乳香的商人存在,成为波斯湾北部的主要港口。
甚至在公元 101年时,当地贵族以帕提亚特使的名义访问汉朝,进献过狮子和鸵鸟等奇珍异兽。虽然目前国内学术界依然把金主视为帕提亚的帕科鲁斯二世,但此君的真正身份却是的波西斯国王马努奇赫尔一世。泰西封的帕提亚中央也因经济缘由,单方面改变了当初立国时许诺,对波斯湾沿线的货物征收过境税,打算借此对入不敷出的国库进行补充。
以附属国身份 屈居帕提亚之下的波斯
米底地区的贵族具装武士
当然,阿萨西斯王朝的政策绝对触犯了本地人利益。对于后者而言,任何分薄己方利润的行为都无异于宣战,绝对无法加以容忍。不过碍于帕提亚国力尚未彻底耗尽,才未敢轻举妄动。直到国王沃洛吉西斯四世在公元190年病死,帕提亚王室又一次陷入夺权内战,才发现终于等到了寻觅已久的机遇。
原来,当时起兵反叛的米底僭君奥斯洛伊斯二世,非常担忧自己势单力薄,无法对抗泰西封的合法国王沃洛吉西斯五世。因此就事先联络了波斯人以期联合对敌,并就给后者提供了一步登天的机会。于是,在某位不知名的波斯将领带领下,规模可达20000人的部队前往北方与僭君汇合。顷刻间,整个札格罗斯山脉以东的伊朗高原都脱离了帕提亚中央控制,泰西封朝廷的权威似乎就要土崩瓦解。
在米底保持自立的 僭主洛伊斯二世
沃洛吉西斯五世不可能坐视叛乱分子消化占据领地。因为一旦对方获得成功,就等于宣告他的王朝末日。于是便征召了一支同样拥有20000人骑兵队伍,并对外号称有120000规模,蜂拥向东方地区进发。这也是帕提亚国王为保住地位,所能动用的全部兵力,连自己的精锐侍卫队都被送上前线,堪称不遗余力。十分明显,这位万王之王把自己翻盘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的东征大军身上。
好在帕提亚骑兵最没有辜负国王的期待。他们依靠迅速出击的传统战术,很快就击败了尚未准备充分的米底僭主奥斯洛伊斯二世。迫使后者的残余和波斯人一起撤退,转进到向更东方的呼罗珊地区。对这些叛乱分子而言,完全由骑兵组成的帕提亚平叛军无疑更有实力。后者大多身着由环甲或鳞甲制成的胸甲,在防御性上比装备轻便锁甲的波斯骑兵要强。自己虽然在人数上很可能超过对手,却并非完全的一骑流,而是裹挟有相当数量的步兵。由于水平参差不齐,两者之间还有政令不一,大大限制了实力发挥。
帕提亚具装骑兵 是谁都无法小瞧的可怕对手
来自波斯的步行弓箭手
虽然叛乱者的处境看似暂时不妙,但他们却在撤退的过程中逐渐平息了军令不齐的纷争,确立了以实力更强的波斯人为代表的主次关联。然后开始发挥出步兵在山地作战中的优势。
波斯人的指挥官就发现,在距赫卡尼亚或古尔甘里海海岸平原不远处,分布有包括厄尔布尔士山脉在内的广大崎岖不平的呼罗珊高山丘陵,非常适合步兵隐匿其间设伏包围对手。因此,事先将主力布置于海岸附近的一条河流上游,再派出小股队伍充当诱饵吸引敌人前来追击,希望能达到瓮中捉鳖的绝佳效果。与之相反,帕提亚平叛军反而因为之前的胜利骄傲轻敌,在追击过程中忽视了己方补给日益短缺的弊端。甚至都没有及时进行针对性的侦察行为,由此导致了一场巨大的危机。
在包围圈中损失惨重的帕提亚轻骑兵
结果,疏忽大意的帕提亚人在发现诱饵部队的后,纷纷欣喜若狂地跟踪而上,并在渡河后不知不觉中被引入到波斯人的伏击圈内。等到发现遭致后者暗算已为时过晚。早就整装待戈的波斯步兵,纷纷从河滩四周的丘陵中现身,向包围圈内的敌人发射箭矢以压制后者火力。另一边则依托拒马、行李车辆等掩体的遮蔽,逐步前推缩小包围圈。这让帕提亚骑兵的处境自然极为不利。由于被包围于狭小的河滩地形中,他们完全丧失了机动空间,不少马匹也因波斯箭矢而受到巨大惊吓。更多缺乏防护的轻骑兵,也就此倒毙于单方面的被动挨打中。
对此时的帕提亚人而言,值得庆幸的就是波斯步兵并非罗马军团那样的搏击手,无法在短时间内造成致命打击。因此,全身披甲的具装骑兵们才能被再次组织起来。他们从对方薄弱的阵型衔接处杀出一条生路,勉强撤退到战场附近的一座小山上。
帕提亚人的步行贵族具装武士
尽管暂时避免了全军覆灭厄运,帕提亚人的境遇依然相当无望。他们在撤退过程中丢失了绝大多数的战马,此举显然在相当程度上拖累了他们前进的速度,使其无法彻底摆脱对手的搜索。波斯人也很快追踪而来,将这座小山团团围住,途捕杀那些落单的无马士卒。当初被突围将士抛弃的战马,也悉数被拿去用于增加自身实力。所有的一切都表明,包围圈中的帕提亚人已很难获得生机。
但令人吃惊的是,向来只能打顺风仗的帕提亚骑兵,居然在逆境中表现出罕见的韧劲。当他们在山上看到波斯士兵四处捕杀自己落单的同伴时,知道即使求饶也免不了落难的下场。遂纷纷鼓舞起斗志,在指挥官的组织下排成步兵阵列,竟向山下的敌人发起类似二战日本人的“万岁冲锋”,其中最精锐的王家侍卫则充当了先锋的角色。
数量较少的波斯重装步行武士
这一举措或许只是帕提亚人临死拉垫背想法下的孤注一掷,却奇迹般地发挥了决定性作用。波斯人本来打算通过长期围困削弱对方实力,却被对方抢先发动了决死突击。由于大都是来自波西斯的普通山民,所以在猝不及防的激烈进攻下萌生恐惧心理,纷纷转身向后方逃跑。如此一来,整个叛乱者战线都因传染上类似的恐慌情绪而崩溃。帕提亚士兵奇迹般地一路追击对手直抵海岸,身后一路留下多如蝗虫般的尸体。
如此不可思议的战斗经过,不仅极大提升了帕提亚将士的士气,也让其余的叛乱者失魂落魄。他们勉强又与平叛军战斗了两天,然后在第三天早上趁对手尚未起床的有利时机逃之夭夭。此举很可能让他们与最后的胜利失之交臂,因为沃洛吉西斯五世的军队在前几天的战斗中同样损失惨重,实际上已处于强弩之末的状态,几乎无法再进行像样的抵抗了。但阿萨西斯王朝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天赐的好运终究笑到了最后。此战结束后不久,包括波西斯在内的诸多造反者就纷纷向宗主国重新表达了臣服的态度。一场很有可能提前几十年结束帕提亚人伊朗统治的大规模叛乱,即以泰西封朝廷艰难获胜的结果降下帷幕。
帕提亚帝国的统治 被这次胜利给延续了30年时间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沃洛吉西斯五世暂时挽救了王朝倾覆的命运,但那却是以透支未来国力为代价才实现的。帕提亚国家的整体政治经济地位并未得到改善,相反还因此次内战进一步受到打击。就在这场平叛战乱结束未几、伊朗高原尚满目疮痍之时,缺乏长远眼光的沃洛吉西斯五世又因故卷入到罗马内战中。很快就遭致塞维鲁的暴击而大败亏输,阿萨西斯王朝的外强中干由此暴露无遗。
此后,帕提亚帝国就陷入此起彼伏的罗马人入侵和内部叛乱之间积重难返。最终在30年后被萨珊家族率领卷土重来的波斯人彻底打落历史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