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黑一雄的文学世界和美学宇宙:记忆、时间和自我欺骗
新华社北京10月6日电(天下人物)记忆、时间和自我欺骗――石黑一雄的文学世界和美学宇宙
新华社记者许凤
2017年诺贝尔文学奖5日花落日裔英国籍作家石黑一雄。
1982年,年仅28岁的石黑一雄凭借处女作《远山淡影》一鸣惊人。之后,他的一系列作品先后获得重要文学奖项,他也因此被称为英国移民作家三杰之一,蜚声国际文坛。他深耕“记忆、时间和自我欺骗”主题,优秀作品不断,个人风格愈发清晰,最终问鼎诺奖。
石黑一雄(资料图)。
不擅长“美妙句子”,爱创造“有趣世界”
石黑一雄5岁随父母从日本迁居英国。如今,他通过英文写作拿到国际文学最高奖项,但人们对于其语言风格一直存在争议。
有人称赞其文风“简单、平淡、舒缓”,也有人不客气地批评他的语言“陈腔滥调、无聊透顶”。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石黑一雄的语言不复杂,从不刻意追求“漂亮”的句子。
石黑一雄的语言“不让人兴奋”,这样的微词伴随着他的每部作品。2005年出版的小说《别让我走》开头简单直白:“我的名字叫凯西・H,我今年31岁,我做护理员有11年多了。”接下来,女主人公开始回忆小学生活,事无巨细,琐碎繁复。很多读者抱怨故事主线不明,看得云里雾里。
其实,石黑一雄对自己的语言能力有“自知之明”。2005年,他接受英国媒体采访时非常坦诚地说:“我写不出像马丁・艾米斯或者萨尔曼・拉什迪笔下那样充满活力的美妙句子。读驾驭文字能力高超作家的作品,当然也可以给我带来很大快感,但我只尊敬那些拥有强大的全局性眼光的作家。我喜欢可以创造其他有趣世界的作家。”
事实上,这么多年来,石黑一雄的确在不断突破自我,创造出一个又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世界。
回望过去,反思人生错误决定
石黑一雄迄今一共出版了7部长篇小说和若干短篇小说。在前三部作品《远山淡影》《浮世画家》和《长日留痕》中,主人公都是回望过去,大致看清了自己的生活,但为时已晚,不免哀伤。
在《远山淡影》中,生活在英国的日本女人悦子在大女儿自杀后,开始回忆自己当年跟随白人男友离开日本远赴英国的经历,这样的“个人时刻”与长崎被投下原子弹这个“历史时刻”重叠在一起,回看时似乎看清了过去,又像看着苍白的远山,模模糊糊。
在《浮世画家》中,老画家大野增次含饴弄孙之时,回忆自己盛年时陷入狂热,用画笔为日本军国主义摇旗呐喊,虽然如今为自己的错误感到悔恨,然而生命的画卷已展至尽头。
回望过去,反思人生错误决定,这样的写作架构在《长日留痕》中达到极致,并为石黑一雄赢得英国文学最高奖布克奖。
6年后,他尝试转变风格,拿出了一部超现实作品《无可慰藉》。白人钢琴家瑞得来到欧洲某座城市,准备在音乐厅公开演奏。在演奏前的三天里,各式各样的人向他提出古怪的请求,大家看起来都需要得到安慰。瑞得尽量满足大家,而在他公开演奏之日,观众席竟是空的,座位也被清空了。这是一个卡夫卡式的噩梦世界,每个陌生人身上都投射了主人公的记忆、联想和恐惧,是一个过去与未来相遇的世界。
可能由于《无可慰藉》实验性太强,读者反响并不热烈。石黑一雄接下来的作品《上海孤儿》又回到了他最擅长的模式――讲述亲密环境下找寻过去的故事。一个英国侦探回到童年时居住的上海,调查二战爆发前夕父母的失踪案件,而调查结果推翻了他的很多记忆。
就像诺奖获奖评语所言,石黑一雄“凭借充满强烈情感的小说揭示了我们幻觉之下的深渊”。“记忆、时间和自我欺骗”,石黑一雄围绕这一主题,创造出多个风格迥异的世界,但这些世界无一不是丰富的内心世界,引人入胜。
“他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美学宇宙”
从《别让我走》开始,石黑一雄对记忆的探寻越来越复杂,回忆主体不再单一,个人回忆向社会层面回忆过渡,探讨的社会问题也越来越宏大。
书中,凯西、露丝和汤米一起回忆过去,一起去寻找克隆人学校的严厉教师,问出隐藏在心底多年的问题。只是,作为三人中存活稍久的一位,在露丝与汤米死后,凯西对过去的回忆不可避免地发生重叠,越来越扑朔迷离,就像消失的克隆人学校一样,难觅痕迹。
十年之后,石黑一雄奉献出尤为晦涩的《被埋葬的巨人》。一对老夫妇在浓雾中踏上征程,寻找失踪多年的孩子,寻找失去多年的记忆。他们发现造成失忆的源头是一头巨龙,如果杀死它,可以找回他们自己失去的记忆,但是族群的战争记忆也会被唤醒,仇恨和厮杀会接踵而至。
“我希望人们能够领会,记忆与忘却是多么难把握的问题。我希望强调人类所处两难困境的复杂性。”石黑一雄说。
宣布石黑一雄获奖的瑞典文学院常任秘书萨拉・达尼乌斯说:“石黑一雄不四处张望,他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美学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