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老农民》的触动

文 | 郑丽丽

白发苍苍的牛大胆,一脸满溢的喜色,挑着从黄河里打来的两桶水,雄风犹在。一路迤逦走来,穿村过户。到了玫瑰园看到老朋友马仁礼。马仁礼说:“大胆,多大岁数了?作死啊!身子骨嘎巴一声,全身就散架子了!赶快给我放下!”牛大胆回答:“放不下了,灯让我给她挑担水!”

马仁礼一听,脸上的焦急变成了高兴,让大胆等等。他精心挑选了两朵玫瑰,一朵别在挑担前面的链条上,一朵小心地放到水桶中。有了这两朵花,大胆真有了新郎迎新娘的味道了。“好了,走吧~~”马仁礼大手一挥,放大胆赶路。

来自《老农民》的触动

大胆就这样走了一路,并告诉了所有碰见的熟人:“大伙儿让让道~~让让道~~灯让我给她挑担水!”乡邻们听他这样喊,都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最后牛大胆把水挑到灯儿家,灯儿最终将自己新缝的红鞋垫亲手垫在了大胆的鞋子里,也圆满了两个人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恋情。

由实力派演员陈宝国、冯远征、牛莉、蒋欣领衔主演的60集农民题材史诗大剧《老农民》,全剧中最感人也最浪漫的这个段落历历在目。每次看到这段都会热泪盈眶,只因它区别于传奇和狗血,是那么的真实。真实里最触动我的有两点:挑水和那句“灯让我给她挑担水!”

先说挑水。或许年轻一辈永远也体会不到吃不饱、穿不暖、挑水吃的感觉,所以也不愿意去接受这一段历史。但历史是无法更改的,存在也不会改变。在我的记忆里,对吃不饱、穿不暖是没有什么印象的,但挑水,却是一说起来就苦大仇深——尤其是我第一次挑水。

家乡能吃上自来水的时候,我都初中毕业了。在此之前,家里的用水,都是靠肩挑。农家孩子没那么矫情,只要身子骨长成了呢,就会被安排挑水。挑水的家什我们家乡叫“钩担”,钩担类似扁担,但比扁担两头多了带着钩子的一截链条——我们叫钩担挂。挑空桶的时候,钩子挂着桶把,吱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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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我第一次挑水,是逞能惹得祸。照规矩,村里男人早早起来,或赶到村南头的水井,或赶到村东头的泉子旁,装满两大桶清冽冽的水,一使劲挑起钩担,撩开山里汉子的大步,刷刷往家赶。那两桶水随着身体和钩担的起伏,稳妥妥地漾着细细地水纹,半滴水也没洒出来。人,钩担,水桶,颤颤悠悠,动静结合,韵律完美,成一个整体。男人们来回那么两趟,水缸灌满,家里一天的用水就有着落了。

记得那天父亲两天不在家,挑下的水眼看不够使用的了。我看着忙碌在灶前烟火里的母亲,她扑噜扑噜衣襟上的草叶准备要去挑水。我突然冒出一念头“我要去挑水!”母亲听我要去,不禁笑话:“比个水桶高不了二指,还能挑回来水?!”我觉得受到了莫大的蔑视:不就是挑担水吗?今天我还真就试试。

我把钩担挂挽在钩担上(要不然以我的身高,水桶根本不离地),挂上两只水桶,拿上水瓢,像模像样地准备出发了。毕竟心虚,拐带着弟弟壮胆。人小桶大,桶离地很近。一路磕磕绊绊,去往村东的泉子。两只空桶,加上钩担本身的重量,到了泉子就让我稚嫩的肩头隐隐有了疼意。村里乡邻看见我们两个小不点来挑水,都夸赞我们,说我们懂事,知道心疼大人。说得我俩怪不好意思的。

到了泉子边,我和弟弟拖过一只水桶,开始用水瓢装水。“姐,装多少?”“装满!”“满了你根本挑不动啊!”“那就……到半吧。”没费多少事,两半桶水装好了。

我学着大人的样子拱到钩担下面,一使劲就想站起来——但是站不起来!站不起来!!站不起来!!!(重要的事说三遍)我也想让钩担颤悠出那优美的弧度,可实力它不允许啊。弟弟看着弯腰弓背涨红了脸的我,咯咯笑个不停,打手势让停下。他从每桶水里各舀出来好几大瓢水后,我才勉强把钩担挑上了肩。

我这肩头一压上钩担,就觉得火辣辣的疼。大话说出去了,总不能不回家吧?乡间小道,崎岖不平,石头遍地。我踉踉跄跄地走着,每一步都有泰山压肩的感觉。问题是水也不好好呆在桶里,争先恐后地晃荡着要挣脱出去。没几步路呢,我的裤脚就被晃出来的水湿透了。

弟弟见我泼泼洒洒走得艰难,给我出主意:“要不换个肩试试?”我顺势放下钩担,狠狠喘了几口粗气:“试试也中。”右肩上的重量换到了左肩头,这下好了,俩肩都疼了。走出不多远,没力气了,那就歇歇吧。没想到挑担越停停走走越觉得担子重,越重还越想歇歇,肩膀还越来越疼。本来觉得家离泉子不很远,这下感觉离家怎么这么远,走走还不到家,走走还不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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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歇歇了多少次,走了多久,终于,我们狼狈不堪的俩人带着“辉煌”的战果回到了家。我把钩担一扔,一屁股坐在台阶石上,呼哧带喘的,感觉像一滩泥巴。母亲惊讶地看着我们:“真挑回水来了?了不得,养的能挑水了。”她轻飘飘地拎起桶,把硕果仅存的水倒进水缸——估计有两暖瓶?

一看见大胆颤悠悠地挑水,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肩膀火辣辣地久远的岁月。

再来说说那句“灯让我给她挑担水!”。“挑担水”在鲁地的风俗中,不仅仅是挑担水,还有别的含义。通常都是女人对自己家男人喊一嗓子:“没水了,挑担水!”村里农活繁多,忙不过来相互帮衬的时候有的是,唯独“挑水”几乎约定俗成,是男主人的专利:我很少见过有家的男人替别人家挑水吃。

“灯让我给她挑担水!”实际上是牛大胆一种变相的官宣,一种花式的炫耀和高兴。灯放着好好的自来水不吃,偏要听的这个响动,也是在对外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此处的含蓄之美,甩“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几条街不止。也许是一方水土育一方人吧,听大胆一路喊着,看着他进了灯的大门,我不禁心里暖暖的,酸酸的:仿佛我故土发生的悲欢离合又在阳光下镀了一层难忘的金色。

好的剧本,好的文章,引导人性的反思、自身的沉淀。它总在不经意间引起我们心灵的共鸣,它带给我们的触动久久留在心怀。(来源:语参家园)

来自《老农民》的触动

作者简介:郑丽丽,山东省日照市五莲县街头中学语文教师。市作家协会会员。三尺讲台演绎烟火人生,一支瘦笔放牧夕阳仄梦。在多家平台和纸媒发表各类文章几十万字。有作品入选《师者行吟》《师意盎然》《师墨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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