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专访｜软实力概念提出者约瑟夫·奈：中美之间更应实现“与他人共享权力”

30多年前，著名国际政治学者、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前院长约瑟夫·奈出版了著作《注定领导世界：美国权力性质的变迁》，并在《对外政策》杂志上发表题为《软实力》一文，最早明确阐述了“软实力”的概念。如今，疫情之下国际新形势出现，这位哈佛知名教授又对“软实力”做出了新诠释和分析，特别是用来阐述对中美关系的影响。

4月28日，奈教授出席了全球化智库（Center For China and Globalization）举办的线上对话。在回答红星记者的提问时，他强调，在当前情况下，中美之间应实现“与他人共享权力”（power with others），双方应该保持接触，寻找机会建立合作。

【本世纪两大权力将转移】

横向与纵向

现年84岁的约瑟夫·奈曾在哈佛任教多年，担任过肯尼迪政府学院院长，还在卡特和克林顿政府时期的国务院当过高级外交官，是国际公认的美国外交政策领域最有影响力的人之一。

在对话中，奈教授谈到了最近出版的新书《道德重要吗？从罗斯福到特朗普的总统与外交政策》，书中一个核心内容就是本世纪两大权力转移。其中一种就是，随着亚洲国家兴起，权力从西方往东方转移。“在19世纪，亚洲占据世界人口和经济各一半，而到了20世纪，亚洲依然占世界人口一半，但在世界经济中的份额只剩20%，”他说，“然而，本世纪，这将恢复到以前的正常比例。”

奈教授强调，亚洲是一个广义的概念，这一转移从日本明治维新开始，随之而来的中国的崛起和印度兴起，亚洲是一个广义的概念。那么，在横向转移过程中，如何使所有国家受益而不产生具有摧毁作用的大国竞争，是需要把控的问题。

另一个转移，奈教授称为纵向转移，即受到技术发展和生态圈全球化趋势的驱动，跨国机构等非政府组织的权力加强，特别是气候变暖和疾病疫情上的合作，已经跨越国境。

【强化“与他人共享权力”理念】

交往与合作

这种纵向权力转移，需要的是一种不同模式的权力，也就是“与他人共享权力”（power with others），而不是“对他者的权力”(power over others)，因为没有一个国家可以自行解决问题。而这，也就是奈教授强调的两种权力转移趋势引出的两种不同类型权力。“如果生活在一个我们需要同时把控两种权力的世界，实非易事。因为人们倾向于简单，非此即彼，但事实上，两种权力都要共存。”

▲约瑟夫·奈 资料图

自从特朗普上任，中国关系受到严峻考验。在拜登上任后，改变了一些决策，两国目前在气候变暖问题恢复沟通，显示出合作竞争（rivalry-cooperative）的积极势头。如何才能“与他人共享权力”理念更深入人心，避免中美关系进一步恶化？在回答红星记者提问时，奈教授表示，两国经济已然形成了相互依赖的关系，而两国人民需要更加了解彼此社会、减少猜疑。“即便人际交往不能自动产生友谊，但实际上人际关系可以帮助增强对彼此的理解和共情。”

另外，奈教授还建议，寻找所有可合作领域，比如与疫情和气候变暖相关的议题，而他看到，两国关系已经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

【中国软实力两大要素】

文化与经济

在奈教授看来，中国的软实力组成要素多种多样，其中最核心的就是中国传统文化，拥有强大吸引力，可以上溯至中国古代思想家。“或许我提出了‘软实力’这个字眼，但用吸引力去影响他人的理念，却来自古代中国的哲学思想。”

奈教授还指出中国软实力的另一个核心要素，即中国卓越的经济建设成就。“中国在过去40年间帮助人民摆脱贫困，这一点广受尊敬，也给中国增添了吸引力和影响力。”

谈到美国软实力现状，奈教授认为，在特朗普任职总统四年间，美国软实力的确遭受巨大损失。特朗普的民粹主义、民族主义及其总体态度使美国吸引力降低，而这一点通过查看国际民意调查结果就可略见一斑。但是，拜登入主白宫后，已经扭转了特朗普一些决策，会使美国对其他国家的吸引力有所恢复。

另外，奈教授还强调，软实力不一定就是零和游戏，如果中国在美国变得更具吸引力，而美国在中国也变得更具吸引力，可以帮助双方克服分歧和冲突，使双方同时受益。因此，中美找到合作领域至关重要，这样在其他国家和地区眼中将更具吸引力，特别是目前大多数国家不想在中美之间做出选择。

“我们是人类，注定会犯错误，中国人和美国人之间总归会有关系紧张和竞争，但我们必须着眼于大局，从合作中可获益更多，我们必须保持这种观点，”奈教授最后说。

红星新闻特约记者 王薇 发自柏林

编辑 郭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