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岁的周建荣替三个孩子盖好被子,走出帐篷,走进抢救室换药。
为了带孩子长见识,4个家庭的父母决定相聚重庆并包辆车开展一场为期12天的亲子游,九寨沟是他们的第三站。
8月8日晚,他们从九寨沟出发后一小时,遇到地震,翻车。
到8月11日晚,这趟中巴车上仍有5名成人失联。其中包括周建荣相恋17年的妻子戴倩。
对于妻子,周建荣做了最坏的打算,只是面对7岁的儿子,他不知道能瞒多久。
图为周建荣 摄影/王丹穗
这半瓶水留给妈妈
震后第三天,九寨沟沟口路段被毁,余震持续,谁也不知道哪块石头会落下来。
周建荣在这天两次往返灾情严重的震中地带。
消防人员在事故地点搜索无果,周建荣不信。
他跟着救援车队再次返回到事发点,“想看看沿途水流不那么急的地方有没有。”
救援队员在沟里看到的一只女鞋让周建荣又有了些希望,他把图片发到家属群里等待认领,一段时间后,仍然没有消息。
“我想可能遇难的情况比较大。”
周建荣有些哽咽,他不能放弃,“出来的人就我还能走,我一定要找到他们。”
三个孩子在帐篷里做着游戏,
周建荣7岁的儿子总是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周建荣只能说“还在找”。
8月10日,伤者被转移到九寨沟县医院。中午,周建荣给孩子买了些面包充饥,自己转身便去抢救室处理伤口。
“我心里很难过。”
周建荣控制着眼泪。
缝完伤口回到帐篷,他发现儿子把面包撕开吃了一半,一瓶水喝了两口,就留在了帐篷的边上,“他说是要留着等妈妈。”
周建荣脑中想过无数搜救的场面,包括妻子失去生命中的状况,只是“很难去想见到这个场面。”
三个孩子被转移到县城的安置点时,周建荣才发现孩子们的衣服破破烂烂,头戴着绷带去邻近童装店买完三件衣服后,店家坚决把钱退给了他。
“真的特别感动。”周建荣。
深夜,周建荣给孩子们盖好被子。摄影/王丹穗
我必须把他们五个找到哪怕去殡仪馆认尸
深夜的抢救室里,周建荣才得空来换药。
从九寨沟震中的回程耽误了换药时间,伤口的纱布和脓化在一起。
眼见着快12点了,周建荣有些心急,他担心三个孩子睡得好不好。
低头皱眉、紧闭双唇。志愿者官利功陪了周建荣三天,在他看来的周建荣“这是在硬挺。”
志愿者买来馄饨,周建荣大口地塞在嘴里。“我不能出事,孩子、父母得靠我。”
两名重伤的同行者被转院救治,孩子们都托付给了周建荣。
孩子们是他在这里撑下去的动力。他计划先把孩子送离灾区,自己留下,“我必须把他们五个找到。哪怕去民政局和殡仪馆确认尸体。“
周建荣说得很坚决。
妻子戴倩和周建荣同龄,大学都是旅游专业,制定旅游攻略是他们的强项。
2004年,两人来到广州,周建荣当教师,妻子是公司职员。定居广州后,两人全款在越秀区买下了一套学区房用于孩子的教育。每年暑期,夫妻俩都会做好攻略带孩子“出去长长见识。”
周建荣不想孩子走自己的老路——“从小没有条件学特长”。在家里两人分工明确,妻子戴倩在英语和语文上对小孩子辅导多一些,周建荣主要在孩子的生活和数学上。
他记得,出发的那一天,是广州飞往重庆的,因为延误了近3个小时。原本10:05起飞的航班,直到13:52分才起飞,耽误了下午重庆的行程,这让妻子有些不满,来到重庆后,去找了南航投诉。
周建荣记得清楚那晚发生的事情,他说“只能形容是争分夺秒。”
震后灾区 摄影/王丹穗
地震来了
8月8日晚7点半,周建荣和朋友们结束了九寨沟景区的行程,乘上中巴车,准备前往下一站川主寺,。
他们还想去看看大草原。
为了旅程舒适自由,他们从重庆包车,22座的考斯特,8天租金1万块。
周建荣坐在司机后面第一个,负责实时给司机导航,通报路况,沟通线路。
妻子戴倩则在第二排,和儿子一起,坐在他后面。
周建荣记得,地震发生的那天,天气很好,九寨沟门口拥堵。
为避开拥堵,中巴车在当晚7点半左右从九寨沟景区度假村出发。
一个小时后,地震发生了。
“没有任何征兆。”
地震被他和司机误以为是中巴车发动机的声音。
在爬坡路段,周建荣和司机同时看到了山体掉落的石头,他比划着”大概有一块砖那么大。”
倒退、换档的间隙,周建荣看着巨石朝着车顶砸过来,“几秒钟,车就翻下沟了。”
车身已经坠入沟底,等周建荣反应过来,他听到车里的三个孩子在哭闹。解开安全带后,他把三个孩子抱出来。
由于光线微弱,车里的人员无法辨认,周建荣大喊妻子的名字,用脚扫了扫妻子的座位处,没有任何回应。
体力即将透支,周建荣和司机商量着先把孩子送上岸。
把孩子们安顿在附近藏民家门口烤火后,周建荣返回事故地点寻找同伴,无果。
周建荣的头部缝了两次。医生说得等十几天再把沙子弄出来。周建荣想了想,“我还是先找人,再去做这个事情。”
周建荣告诉自己必须清醒,必须坚持下去。四川的消防队答应12日把中巴车吊上来的消息,让他在这17度的冷夜有了点盼头。
(王辉、胡斯羽对本文亦有贡献)
留言、吐槽以及提供新鲜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