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季度营收同比下滑近8成，净利润亏损超过2亿元的情况下，王府井的股价却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上涨了120%，此事引发监管层高度关注。
9月18日，证监会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表示，经调查发现，吴某某等人在王府井获得免税牌照公告前获取内幕信息并大量买入股票，获利数额巨大，涉嫌构成内幕交易。对此，王府井方面在当天晚间回应称，证监会在例行发布会前并未向王府井进行任何通报，公司对具体吴某某是何人以及调查过程并不知情。
事实上，坊间关于王府井股票疯涨早有质疑，上交所也曾向王府井发函询问，不过公司却频频喊冤，否认内幕交易。
另一方面，免税牌照虽然带动股价大幅攀升，但能否拯救王府井不断下滑的业绩，业内却看法不一。有专家表示，虽然免税概念火爆，但免税业务是否会给王府井带来切实的业绩提升，尚是一个未知数。
王府井内幕交易被证实
9月18日，证监会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发布了《关于吴某某等人涉嫌内幕交易“王府井”股票案的通报》。通报内容显示，王府井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于今年6月9日公告获得免税品经营资质，交易监控发现部分账户在公告前大量买入股票，交易行为明显异常。证监会迅速启动立案调查程序，目前案件已调查完毕。经调查发现，吴某某等人在重大事件公告前获取内幕信息并大量买入“王府井”股票，获利数额巨大，涉嫌构成内幕交易。证监会将依法追究相关当事人的违法责任，涉嫌犯罪的，及时移送公安机关追究刑事责任。
证监会此番调查，源于王府井获得免税牌照之前股价连续上涨一个多月。
6月9日，王府井宣布获得免税品经营资质，这让王府井成为中国第八个拥有免税牌照的企业。
对于王府井获得免税牌照，市场无疑是兴奋的，此后公司股价连收三个涨停。然而在这三个涨停之前，公司行情其实已经提前“抢跑”连涨了一个多月。自4月27日起，王府井的成交量就持续急剧放大、股价连续大幅上涨，截至公告前的6月9日收盘时，短短29个交易日累计涨幅121.70%。
从财报上看，王府井的业绩表现并不令人满意。4月30日，王府井发布2020年一季度财报。受疫情影响，公司实现营收15.2亿，同比减少78.79%，净利润-2.02亿，同比减少150.16%。
显然，股价上涨与公司业绩并无关系，因此坊间开始有人质疑内幕知情人提前泄露信息。
5月19日，一篇《【天风商社】保持理性，客观看待》的文章明确指出，“过去一周实地调研公司，拜访企业家，了解公司最新战略和变化。（王府井）首旅集团存在申报免税牌照的可能，但需财政部审批，过程较长且存在较大不确定性，如若成功，上市公司基本面会产生较大变化，静观其变。”
但查阅“天风商社”公开披露的研报则没有发现这份研报，天风证券商业和社会服务业研究团队对外发布信息的公众号“刘章明消费产业研究”中目前也仅仅显示2月26日及更早以前的研报，新近研报没有显示。
券商疑似提前泄露免税牌照的消息，也令市场深度怀疑其内幕交易。
5月28日，《证券时报》向王府井求证控股股东申请免税牌照的传闻，公司相关人士透露，暂时没有听说所述情况，并提醒不要随意相信传闻并传播。
然而仅仅10余天之后，王府井就宣布获得免税品经营资质。这进一步引发涉嫌内幕交易的质疑。当天，有知名调查记者在自媒体上发表《实名举报！请立即彻查王府井是否存在内幕交易》的文章。
文章质疑道，天风证券刘章明团队是否提前获取并泄露了王府井“免税牌照”等内幕消息？甚至定向服务于核心客户而进行了内幕交易行为？有投资者透露，券商分析师团队的消息都是向核心客户定向发布，市面上能够看到的很少，即便对外公开发布的研报也可能滞后于定向发布。
同时作者还呼吁证监会立即启动调查程序，彻底厘清王府井上述重大事项的内幕消息形成过程、保密措施和内幕知情人登记情况等，包括但不限于首旅集团申请免税牌照等程序、刘章明等券商分析师团队的调研情况、邮件和微信群等通讯记录，彻底调查自4月27日至6月9日内幕信息披露前股价大幅异动的资金情况。
6月10日，上交所对王府井发出了监管工作函，处理事由是“就公司获得免税品经营资质及股价波动相关事项明确监管要求”。10日晚间，王府井公告称：公司知悉事关获得免税品经营资质的内幕知情人没有违反保密义务行为，也没有其他违反有关法律法规的情形。
9月22日，王府井集团在某互动平台中表示，本次证监会调查的是“王府井股票内幕交易案”，处罚的是二级市场买卖公司股票过程中的违法行为。证监会通报中的吴某某等人与公司没有任何关系，公司重大信息依法合规履行了信息披露义务。
值得注意的还有，在此番王府井股价大涨之前，公司控股股东首旅集团曾入场增持。据王府井5月13日公告，今年2月11日至5月11日期间，首旅集团以自有资金累计增持了81.311万股，增持均价为12.13元/股。按照9月21日股价计算，几乎是2.5折买入。
北京中银律师事务所律师阮万锦向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内幕交易是资本市场的“顽疾”，严重破坏公平交易原则，侵害投资者合法权益。据证监会官网显示，2019年全年，证监会共下发136份行政处罚书，较上年增加5份。下发市场禁入决定书13份。其中涉及内幕交易的案件多达55宗，占比超过40%。
阮万锦表示，根据我国2019年修订的新《证券法》第一百九十一条规定，证券交易内幕信息的知情人或者非法获取内幕信息的人违反本法第五十三条的规定从事内幕交易的，责令依法处理非法持有的证券，没收违法所得，并处以违法所得一倍以上十倍以下的罚款；没有违法所得或者违法所得不足五十万元的，处以五十万元以上五百万元以下的罚款。
免税牌照不是万能钥匙
为何一张免税牌照就能让王府井股价疯涨？
在王府井之前，全国拥有免税运营牌照的公司共有7家，分别是中免、日上、中出服、海免、深免、珠免、中侨。由此可见，牌照是非常稀缺的资源。
一位业内人士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免税店的毛利率相比传统百货商店更高，而且免税市场正在快速增长。民生证券预计，2019年至2022年，中国免税市场的复合增速将达到22%。要知道，2019年我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也只有8%的增长。
中国国旅（拥有中免、日上、海免）的业绩也能证实这一点。2019年公司免税业务实现收入458.18亿元，同比增长37.89%，毛利率达到50%，成为业绩贡献的主力。
今年5月下旬，格力地产披露拟以发行股份及现金方式收购珠海免税集团100%股权，交易完成后，珠海免税集团将成为公司全资子公司。由于珠免是唯一一家全资拥有免税、有税、报税（跨境）三大业务运营管理实践经验的国有独资企业，受此消息刺激，从5月25日起，格力地产股票连拉8个涨停。
所以免税牌照被市场普遍看好就不难理解了。
此次王府井拿到的是“运营+零售”的全国性牌照，也就是说，消费者不用去海南、上海、深圳、珠海等地，就可以在王府井买到免税商品。
上述业内人士认为，此举将极大利好王府井的零售业务，甚至改变行业格局。中信建投预测，若未来王府井与中免北京市内店对半分流北京市场，到2024年前者可由此业务获利7亿—10亿元，市场成熟之后有望达到15.8亿元，叠加公司零售业务，每年净利润约26亿—30亿元。
不过也有专家对此持保留态度。北京商业经济学会常务副会长赖阳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免税牌照对王府井意义重大，尤其对股市的提振作用很明显，但能否将其转化为实实在在的业绩，还需要看企业之后的运营能力。
赖阳表示，免税店经营并不是所有企业都能做好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日上集团外，国内绝大多数市内免税店的经营是不盈利或亏损的，包括中国中免在内的免税店经营也不是很好，更何况是那些从来没有经营过免税店的企业。“王府井这样的国内商业连锁企业，进口商品的货源大多都是外国企业的中国经销商、中国办事处，如果王府井在和这些品牌的中方代表有长期合作关系的情况下，再去境外直接组织合作经营、拿货，很可能会冲击现有进货渠道，在操作过程中会遇到一定的瓶颈，各方之间的关系也需要进一步协调。”
另一方面，免税业务经营的品类也很有限，难以对百货行业整体造成影响。海口海关统计数据显示，离岛免税购物新政实施以来（2020年7月至8月），购买量居前3位的商品分别为化妆品509.2万件（83.2%）、香水29.6万件（占4.8%）和首饰11万件（占1.8%）。
“免税商品经营有特定的非常窄的品种品类，而且有资格购买的人群也是有限的，在这种情况下，免税经营的总体规模还是有限，对那些大型上市公司的经营产生不了根本性的影响。”赖阳表示。
对此，王府井也心知肚明。王府井此前在风险提示公告中指出，目前公司仅取得免税品经营资质，相关业务处于起步阶段，尚未实质开展免税业务，也未与任何客户和合作方进行商业洽谈，未签署任何协议。“目前公司主营业务仍为有税商品零售业务，免税业务短期内对于公司经营业绩不会产生影响”。
因此，在免税业务形势还不明朗的情况下，王府井最重要的依然是对核心业务的转型升级。
在进军免税业务之前，王府井早在2014年就宣布启动全面战略转型，不再以传统百货的经营模式开店，并将发展重点转投购物中心与奥特莱斯业态。之后公司名称也从“王府井百货”变更为“王府井”。
公开信息显示，目前王府井百货的主要业务是商品零售和商业物业出租业务，覆盖百货、购物中心、奥特莱斯及超市四大业态，同时拥有线上零售渠道。根据王府井年报，截至2019年年末，该公司在全国范围共运营54家大型综合零售门店，总经营建筑面积302.8万平方米，涉及华北、东北、华中、华东、华南、西南、西北七大经济区域33个城市。
不过，名字虽然率先完成“去百货化”，可业务转型的实效有限。2017―2019年度，王府井的营收分别为260.91亿元、267.11亿元、267.89亿元，增长率分别为11.09%、2.38%和0.29%。
2020年1-6月，王府井实现营业收入34.25亿元，同比下降74.48%；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470.09万元，同比下降99.33%。乌鲁木齐王府井百货和福州王府井百货也分别于今年2月和5月停止对外营业，永久关闭。
借助免税牌照，王府井的股价能够一飞冲天，但百货的转型之路依然任重道远。
栏目主编：张武 文字编辑：刘璐 题图来源：图虫创意 图片编辑：邵竞
来源：作者：中国新闻周刊 余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