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忧通缩、外患分裂，欧元区一季度GDP环比下降3.6%
作者：时代财经 石恩泽
根据6月9日欧盟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欧元区第一季度GDP环比下降3.6%，同比下降3.1%，均略好于市场预期。然而，欧洲央行管委雷恩随后在讲话中表示，欧元区面临的通缩风险一定程度上增加了。
在6月8日晚的欧洲议会经济和货币事务委员会听证会上，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表示，新冠肺炎大流行和遏制病毒传播的措施已导致欧元区经济活动空前萎缩。
“下一步欧洲央行将继续执行宽松的货币政策，主要是因为不断恶化的通胀前景威胁着中期价格稳定的目标，以及潜在金融状况的收紧。”拉加德强调称，欧洲央行所执行的应对危机措施是有针对性和相称的，扩大紧急抗疫购债计划(PEPP)的决定对于避免进一步加剧的衰退，以及加快实现正常化的道路至关重要。
对于PEPP能否顺利通过，中国社科院欧洲研究所经济研究室研究员李罡于6月9日接受时代财经采访时表示，由于各成员国倾向于发挥各自的力量完成抗疫，因此通过并发行抗疫债券的难度比较大。
而金阳矿业首席分析师蒋舒在6月9日向时代财经表示，虽然欧洲央行决策效率一直被市场认为低于美联储的效率，但是面对疫情，欧洲央行需要向市场传递团结抗疫的信号，继续扩大PEPP是有可能的举措。“其次，近期美国非农就业数据的改善，表露出美联储无上限宽松的货币政策卓有成效，这也给欧洲央行持续加码复苏基金找到合适的理由。”
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图片来源：欧洲议会官网）
目前各国决策者的任务正从救经济转向提振经济复苏，德意志银行证券首席经济学家Torsten Slok表示，接下来各国都将需要向家庭和小企业提供更多的财政支持，以防止这种流动性危机演变为偿付能力危机。
PEPP计划目的是在新冠病毒爆发造成经济急剧下滑期间，保证提供可负担信贷，并确保资金流向实体经济。
本月4日，欧洲央行紧急扩大7500亿欧元的PEPP计划，加码6000亿欧元至1.35万亿欧元，并决定将PEPP的购债期限至少延长至2021年6月底。（详情请见：欧洲央行祭出7500亿欧元“火箭炮”，难挽欧股疲软）
在当日的新闻发布会上，拉加德曾表达出强烈的复苏决心。她表示，欧洲央行下一步将会更深入联合资本市场和银行部门，加强经济和货币的联系。对于拟推行7500亿欧元的PEPP提案是否会通过，她甚至放出狠话称“不要怀疑欧洲领导人采取行动应对这一大流行病挑战的决心”。
而拉加德在8日晚的听证会上，再一次表达了欧洲央行执行PEPP的力度和决心。
“PEPP是欧洲央行货币政策中最有效且最适合当下状况的工具。”她分析称，其一是PEPP计划中，资产购买的灵活性仍然在市场稳定中发挥着关键作用，从而确保货币政策在资产类别和各成员国之间平稳地传递；其二是资产购买在缓解当前危机环境下的货币政策立场方面尤其有效，因为PEPP可以直接影响企业的市场融资条件以及家庭和中小企业的信贷价格，确保私营部门不会大幅提高利率。
虽然欧洲央行同时表示2020年GDP将萎缩8.7%，但是对于PEPP计划再增加6000亿欧元的消息出来后，市场明显受到了鼓舞。讲话结束后的一小时，欧元快速拉升，一个半小时后，欧元兑美元涨幅突破1%，触及新高至1.1362。
目前，市场上普遍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一方是乐观派，认为欧洲央行最新的刺激措施十分给力。“欧洲央行的行动处于市场预期的高位，这凸显了欧洲央行支持复苏的承诺，”摩根大通全球市场策略师Jai Malhi称，尽管欧盟复苏计划看起来仍存在障碍，但是最近几周欧洲的政策反应取得了巨大的进步。他认为，欧元区很可能比美国及英国更快摆脱新冠疫情引发的衰退。
另一方则是悲观派，认为包括4日欧洲央行的购债计划、3日德国出台的1300亿欧元支出计划，以及欧盟雄心勃勃的财政方案，是欧元区20年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协调行动，因此经济衰退比人们想象中还要严重。
此外，Pictet Wealth Management的资深欧洲宏观分析师Frederik Ducrozet更预计，9月份PEPP的规模将会再增加5000亿欧元至1.85万亿欧元，同时，脆弱的复苏可能将需要一段时间的稳定干预。
扩增至1.35万亿欧元的PEPP计划被欧洲市场赋予重望，认为PEPP或可帮助欧元区走出低谷。
对此，李罡认为欧盟国家目前各自为政，都有一套自己的抗疫措施，且欧洲央行的行动缓慢、号召力弱一直被各成员国所诟病。不少成员国背地里还认为，抗疫债券不仅作用不大，还会耗费欧盟的财政预算。
“欧洲经济复苏道路将不会太平坦。欧洲的经济刚从欧债危机中有所复苏，就遭受疫情的冲击。”李罡分析称，目前欧洲大国都在各自的困难中自顾不暇，例如英国要面临脱欧问题，法国有诸如“黄马甲”的社会动荡问题，德国则是处于经济下行周期。而欧盟70%-80%的预算都来源于这些大国，如果欧洲大国经济复苏乏力，欧洲整体经济复苏将十分缓慢。
这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欧盟各国一次次为7500亿欧元的复苏基金，争辩得“脸红脖子粗”。
据CNBC分析，欧盟大规模的刺激计划面临的首要阻碍是“节俭四国”的反对，其次还需解决资金预算分配问题，以及对资金的监督和使用问题。
5月23日，由荷兰、奥地利、瑞典和丹麦组成的欧盟“节俭四国”正式提出关于欧洲复苏基金的反对议案。上述四国在提案中表示，更希望资金支持是以贷款形式而非赠款形式，而且四国还反对任何可能导致欧盟成员国债务共同化，并大幅增加2021年至2027年财政预算的措施。据欧盟统计局数据，“节俭四国”对于欧盟财政的支出已超过国民总收入的0.3%以上，奥地利更是达到了0.35%。
对此，奥地利财长Gernot Bluemel于上周表示，该方案目前的形式将给奥地利纳税人造成极大的负担。而外界分析认为，奥地利反对的主因是大部分资金将流向意大利和西班牙这两个受疫情冲击最严重的欧盟国家。
在8日晚的听证会上，一位荷兰的议员将拉加德比喻成挥霍无度的法国王后玛丽，并质疑欧洲央行购债计划的有效性。
值得一提的是，在听证会长达近3个小时的问答环节中，拉加德不仅受到来自“节俭四国”的围攻，一向作为欧盟“老大哥”的德国也加入了质询阵营。德国质疑的重点，围绕在2017年欧洲央行2万亿元的“公共部门债券购买计划”（PSPP）是否违反德国宪法。
而德国最高法院在今年5月曾把欧洲央行告上法庭。德德国宪法法院法官在2017年即对欧洲央行的资产购买计划提出质疑，指出其中的PSPP可能涉及欧洲联盟成员国经济政策制定和政府融资项目，而法律禁止欧洲央行参与这两项事务。德国最高法院于今年5月5日裁决认为，PSPP所追求的货币政策目标与该项目所产生的经济、财政政策影响并不是成比例的，如欧洲央行不能说明PSPP计划的合理性，未来三个月内德国央行将被禁止参与购债计划。
除此之外，德国法院特意声明PEPP不受此判决的影响，并已于上个月获批。然而ING Groep NV高级利率策略师Antoine Bouvet表示，虽然这项裁决不适用于PEPP，但如果PSPP遭受严重挑战，那么法院可能会针对PEPP提出同样的质疑。
作为欧洲央行的“最大股东”，如按照之前PSPP购债计划的分配额度，德国央行的购债规模占整个计划的四分之一以上。若是“火车头”德国抽身走人，欧元区其他成员国和欧洲央行恐怕都难以弥补这个财政缺口。
此外，英国脱欧也对欧盟的财政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打击。此前2月，在欧盟领导人峰会上，27国领导人曾为英国脱欧后留下的约750亿欧元资金缺口而感到头疼，欧盟各国在财政预算分配的方案上陷入僵局，长期预算方案一再推迟。
欧盟各国的种种举动无疑加深了欧盟国之间原本就存在的裂痕。然而，加码刺激资金的规模方案必须得到欧盟所有27个国家的批准。荷兰合作银行的分析师指出，即便刺激措施通过，也需要持续一段时间才能看到效果，这预示着欧洲离走出困境还相当遥远。
面对疫情后的经济复苏，除了欧元区各怀心思以外，欧洲央行眼下面临最紧迫的另一大挑战就是如何避免进入通缩。
拉加德在两次讲话中，都提到欧洲央行会把通胀前景作为下一步政策制定的决定因素，将采取有效的工具将通胀率重新拉回略低于2%的目标。
上周欧元区发布的PMI综合指数为31.9，虽然对比前三个月有所回升，但是依旧离50的荣枯线有一定的距离。此外，就业市场的萎靡以及能源价格的暴跌，使得欧元区CPI产生通缩的前兆。欧洲央行预计，2020年5月的通胀率将跌至0.1%，并且持续走低的需求将进一步抑制通胀，为此欧洲央行下调近三年的通胀预期，2020年CPI将预计下调0.8%，2021年和2022年将分别下调0.6%和0.3%。
面对压力，即便是财政保守的德国，也开始推行积极的财政政策。目前德国的刺激性支出占该国国内生产总值的30％。据路透6月8日消息，德国总理默克尔所在的执政联盟不仅通过了1300亿欧元的刺激计划，而且实际的规模可能高达1670亿欧元，其中还有几个长期的项目将持续到2030年。
欧洲央行副行长金多斯表示，疫情引发了近期历史上最严重的经济收缩，尽管广泛的政策措施避免了金融危机，但是疫情对银行盈利前景和中期公共财政的影响仍需要解决，否则金融体系就无法继续支撑经济复苏。
“欧洲央行的PEPP计划对于通缩算是最为直接有效的工具。”李罡指出，因为PEPP将不影响实体经济，而是通过金融手段，相当于欧洲央行直接印钞票增加货币的发行量。
而对于外界的担忧和猜疑，欧盟经济事务专员Paolo Gentiloni在日前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他认为欧洲理事会有望在7月份就7500亿欧元的复苏计划达成一致，理由是德国将从7月1日起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他还表示，该计划中的5000亿欧元将以救助金形式发放给成员国，另外2500亿欧元将以贷款形式提供给这些国家。该计划所需的资金将以联合债券发行的方式筹集，而这样的债券发行将意味着欧盟朝着更加紧密的金融一体化又迈出了重要一步。
另一方面，PEPP计划的加码使得货币市场对于欧洲的复苏重燃信心，上周欧元持续保持喜人的涨势，日线录得九连阳，为近十年来最长涨势。
对于欧元接下来的走势，蒋舒认为，欧美各国的刺激计划整体效果是稳住了金融市场，但市场主要还是根据货币政策宽松力度给汇率定价，即便欧洲央行通过了PEPP，但在货币政策宽松力度上还是美联储更大，因此PEPP是刺激欧元走强的一个因素而不是全部。
一位北欧联合银行的分析师称，如果“下一代欧盟”债务协议最终得以实现，则在接下来的4到5个月内，欧元/美元的上涨空间将保持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