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题材影视作品:来自生活,传递温暖和希望

编者的话

时代波澜壮阔,生活广袤无边。“在现场”的影视创作,如何表现时代气象,如何把握时代精神,如何找到切入生活的角度,在深切的现实关怀中呈现冷暖情怀与人性光辉?本期邀请三位有一定影响力的影视创作者分享经验与思考。

电视剧《媳妇的美好时代》《老酒馆》导演刘江--

把生活的养分传递给观众

我一直崇尚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我相信,创作必须源于生活、源于时代,必须能够反映生活的本质、时代的本质、人的本质。

怎么抓住这个本质?我们需要用心去捕捉时代的跃动。我在抗疫题材时代报告剧《在一起》中,负责拍摄其中的一个单元故事《搜索》。这个故事讲述了今年大年三十发生在北京的故事。剧本最打动我的,是众志成城抗击疫情的主题,以及其中鲜活的普通人的艺术形象。

今年春节,我和家人一直盯着新闻,牵挂武汉的情况,突然看到一则最美“逆行者”出发的新闻:“经中央军委批准,解放军派出3支医疗队共450人24日晚分别从上海、重庆、西安三地乘坐军机出发,于当日23时44分全部抵达武汉机场。”随后的日子里,我的朋友圈持续被一句话刷屏:世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搜索》讲的就是普通人的坚守和奉献,这无疑来自这个时代最鲜活的故事,也折射了时代精神的特质。我们希望通过这个故事,传递对抗击疫情的平民英雄的敬意。

我过去拍的戏里,但凡有一些口碑和影响力的,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创作团队以真诚对待生活,以认真对待创作,以匠心打磨作品。

写过剧本的人都知道,剧本的想象力要在细节上起跳,一定是能闻到那个空间的味道,感受到那个空间的质感,才能去想象。《老酒馆》是编剧高满堂老师“传家”的作品,剧中很多人物和桥段,他的父亲跟他如数家珍地说了一辈子。读他的剧本,我能闻出那条街上的气息,这不是凭空想象的。《老酒馆》的剧本扎根在坚实的生活土壤,所以才有我们“二度创作”在艺术上的起飞。

在《媳妇的美好时代》里与柏寒老师的合作,也让我受益颇多。柏寒老师对曹心梅形象的塑造,既有她个人生活的感受,又有艺术上的升华,她完成了从生活真实到艺术真实的转化。观众觉得曹心梅特别像生活中的婆婆,她对毛豆豆的挑剔来自个人生活的不幸福,也来自对儿子深沉的爱,所以又能够理解她。剧中不乏一些来自生活的矛盾,但婆媳矛盾不是目的,吵架之后是情感的升华、是戏剧的张力。剧中再现的人物是可爱的,生活是美好的。所以,这个剧走出国门、走到非洲也能找到知音。哪怕一场戏、一个动作、一句台词,都能体现对生活的提炼。在电影《即日启程》中,范伟演活了一个老实人遭遇生活困窘的故事。范伟饰演的人物有一个口头禅:“费轱辘”。一句话,就凝聚了人物精彩的精神世界。

我拍一部戏的过程,就像师傅做一个凳子、修一双鞋,希望能通过这个手艺影响到别人一点点。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常常思考,我们究竟应该传递怎样的价值观给大众。影视作品需要传递的价值观一定是真善美。

《老酒馆》中,陈怀海找到失散多年的儿女,发现儿子背后被仇家钉上了一根钢钉。他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进入深山老林复仇,几经磨难找到仇家,却发现仇家已是病榻上的将死之人。一般的戏写到这里,都会想方设法把仇人妖魔化,给他一个合法的死因。但最终,陈怀海选择了宽恕。我最初在剧本中看到这段非常意外。但我理解,这正是剧本精妙的地方,表现了真实、丰富、可尊重的人性,表现了人性的向善向美。我们的文学艺术需要用相对严肃的方式将这些信息传递给大众,用讲究的艺术手段把生活的养分传递给观众。如果只是以娱乐的方式传递,一味满足而不做引领,是对艺术的不负责任,更是对观众的不负责任。

电视剧《小欢喜》《猎狐》出品人苏晓--

往生活的深处开掘

用影视作品反映当下是责任,也符合艺术创作的必然逻辑。但我理解的现实题材创作,并不是拿到一个题目就直接奔着生活而去。创作者首先要明确立场和动机,知道应该讲什么样的故事。讲出生活真实,才能达到艺术真实。

现实主义创作的核心是坚持真实性原则。往生活的深处开掘,需要反映现实生活中老百姓普遍的关切。这些年,我们先后尝试了探讨教育话题的《小欢喜》《小别离》、反映“猎狐行动”的《猎狐》、聚焦当下女性生活的《二十不惑》《三十而已》等,关涉了高考留学、情感生活、财富利诱等现实问题。切身感受是,要赢得老百姓的共鸣,首先要敢于面对他们真实的欢乐与苦恼,反映他们普遍性的生活,而不是聚焦边缘化、个别化的状态,不是在偶然中编织各种偶然、在生活中推演极致人设。

在戏剧的极致和生活的真实之间拿捏好尺度,尤见功夫。我们一直在探索这个问题。《小别离》《小欢喜》的剧本不是通常的大编剧制创作,而是找到这个题目后,邀请作家鲁引弓采访写作,几轮编剧、导演参与修改,是一步步扎根生活又提炼生活的过程。即使已经进入拍摄过程,我们也不断地从生活汲取养分。静水流深地还原生活,细节中精雕细琢,构成了让观众共鸣的基础。拍现实题材作品,我们会有一两个执行制片人参与,主要工作就是推敲真实性。《小欢喜》里有许多家庭戏受到网友肯定,因为我们在制作中细化到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需符合剧情设定。

直面现实的背后,坚持温暖的底色很重要。孩子高考这一年,很多中国家庭都非常焦虑。《小欢喜》不仅讲高考的压力,还涉及方圆失业、刘静患病、乔英子抑郁等等,看似好多困苦和焦虑,但观众并没有觉得压抑、无助。他们跟着人物一路走过来,会觉得生活再难也能挺过来,会看到希望、最终解决问题。我想,这才是生活的真谛。现实主义要求的典型环境、典型人物的塑造,是创作者深入生活、触摸到生活本真、洞察到社会本质之后才会有的觉醒。

电视剧作为一种大众文艺承担着社会责任,我们更多的是应该传递温暖和希望。当然,这要求创作者对生活的理解、对社会的洞察、对细节的考究,要特别到位。因为是现实题材,观众的要求和期待会更高。观众不会当作别人的故事来看,他们希望看到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故事。

远离现实拍出来的作品,肯定与生活的本真、与“烟火气”、与老百姓有距离。题材是现实题材,但内容不到位,内容与题材不匹配,也会变得悬浮、不接地气。现实主义的悬浮化和庸俗化,都是我们需要警惕的。

沿着现实主义的方向做下去,希望若干年后回头看,在自己作品构建的人物长廊里,有越来越丰富的艺术形象被观众喜欢,在大家记忆中留存得更久一些。

电视剧《三叉戟》演员陈建斌--

在万卷书万里路里体验生活

通过艺术这面镜子认识生活、认识自己,从而变得更好,是文学或者电影的功能。演员与所塑造的人物有感同身受的地方,演员的心灵在某个方面与角色相通,二者心有灵犀,才可能谈得上“我变成角色”或者“角色变成我”。

最近一个让我感同身受的人物,是电视剧《三叉戟》中的老警察崔铁军。生活中有许多像你我一样的平凡人,会在某些时候、某个困难面前瞬间超越自己,让我们看到生命火花闪耀的时刻。崔铁军就是这样一个人。剧中,崔铁军和他的两个伙伴遇到的根本问题,是如何处理与生命力、与时间、与初心的关系。这与大多数到了50岁左右的人面临的问题一样。我们每个人都希望自己青春永驻,但在时间面前,人一定会衰老,一定会有力所不逮。然而心中的激情热血和对生活的追求,又促使他做出一些被认为年轻人才会做的事情。在我看来,警察只是崔铁军的职业。他内心对生活的渴望,对青春逝去的不甘,对理想与初心的追求,是我感同身受的地方,也是我着力想表达的。

当然,角色本身有性格,演员才有可能把他演得光彩夺目。回想当初阅读《三叉戟》的小说和剧本,最吸引我的就是鲜活的人物以及浓郁的生活气息。《三叉戟》不像某些警察戏,把警察写成符号,完全脱离了生活。这个戏里,他们是警察,但他们首先是人。跟我们这些普通人一样,有七情六欲,有爱有恨,有优点也有缺点。原著作者吕铮是一名警察,他写的就是他在生活里碰到的、看到的警察,而不是编造、臆造出来的警察形象。现在剧播完了,如果观众认可我所塑造的崔铁军,首先是这个人物身上有独特的东西。演活一个人物的重要前提是剧本,作家、编剧编织塑造了有血有肉的人物,演员才有可能通过这个角色流自己的眼泪。这是一脉相承的。

艺术作品的本质是表达,表达我们对世界、对生活、对人生的看法。不论艺术的哪一个领域,不论在艺术领域中担当哪个角色,表达的前提是理解:理解世界,理解你所处的环境,理解你自己,理解你和这个世界的关系。如果理解力不够,作品很有可能成为流水线上的东西。没有经过审慎的思考,没有经过生命的沉淀,就贸然向观众表达,这样不严谨。而演员的理解力来自哪里?依然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两句话,一个是生活里的直接经验,另一个就是间接经验。实际上,我们每个人生活的圈子有限,所能获取的直接经验也有限。通过阅读学习,获取间接经验十分重要。很多经典凝聚了作者一生的思考。假设我们选择与书籍做朋友,这些朋友就会在各个地方点拨你、帮助你,在你迷茫的时候、困惑的时候、彷徨的时候启发你。不仅是创作,我们的生活也会因此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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