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深焦DeepFocus 深焦DeepFocus
一场实验电影冒险之旅
《影子》海报
深入约翰·卡萨维茨的导演处女作:
一部成片之快,褒贬之多的电影
译者 Aboduer
豆瓣 @Aboduer
在最近一期的《美国摄影师》杂志上,一篇题为“实验电影”(AC,1961年1月)的文章指出,虽然这种电影出现在商业上很少成功,但它们对于电影制作却会有宝贵的贡献,因为许多这种电影出现可能是更新、更重要的电影技术的开拓者。
原作者 赫伯 A 莱特曼
约翰·卡萨维茨
《影子》,约翰·卡萨维茨的第一部导演作品,是实验电影中的一个杰作,尽管它从未打算在剧院中发行,即便如此,它目前仍在艺术电影巡回演出中获得了成功——这种情况应该会大大提高那些受宠若惊的制片人的实际价值。
此外,它还获得了多个国际奖项,包括1960年的威尼斯影评人奖,以及《纽约时报》影评人博斯利·克罗瑟等权威人士的喝彩,克罗瑟形容它为:“充满活力……生气勃勃的力量……以及无可争辩的真诚!”
《影子》剧照
其他评论家也控制住了他们的热情,指出这部电影的叙述经常在混乱和乏味的圈子里闲逛,而声音和摄影的技术质量“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这场争论达到了一个顶峰,关于这部电影拍摄方法的基本前提——即兴创作。批评者指出:
即兴创作的手法绝非新鲜事物,长期以来一直是家庭电影的主流,罗伯托·罗西里尼也曾在《罗马,不设防的城市》中以惊人的影响力使用即兴创作,但在《战火》和随后的几次努力中却收效甚微。
这些评论家根本不能肯定电影艺术是通过允许演员在进行过程中编造情节和对话而得到提升的。
《罗马,不设防的城市》海报
所有这些批评都毫无疑问是正确的——然而,《影子》作为一次前所未有的体验,在观众离开剧院很久之后,这种体验继续困扰着观众。虽然这部电影在模式上确实经常是混乱和自我意识的,但它的拥护者认为:
生活本身也是如此,而这部电影的目的是反映生活的多种不相关性、不稳定的走向和频繁又无聊的进展,以及它集聚戏剧性的光辉。
不论从消极的一面来讲都有些什么言论,这部电影有几个令人震惊的展示真相的时刻——这些时刻既不寻求说教,也不寻求证明,而仅仅是为了唤起人们对情绪临界量的关注,这种情绪经常在所谓“普通”人的生活中引发一场灾难。
《影子》剧照
电影恰如其分地始于一片混乱。镜头在曼哈顿游荡,精细的展现生活的片段,时不时停留一个未知名的角色脸上,然后切到另一个上。最后,它在聚会上停落在一个喝香槟的年轻女子身上。一个鲁莽的年轻人和她进行着不罢不休的谈话,引诱她到他的公寓,并诱奸她。尽管她对这种不那么完美悠闲的经历感到失望,但她还是决定爱他,反之亦然,直到他带她回家,见到她的家人,发现她是有色人种。他极度痛苦的尴尬和退缩达到了戏剧性的高潮。最后,当他试图为自己震惊的反应道歉时,已经太晚了。摄像机回到了这世界上最令人亢奋的城市中的无聊和孤独中,即是它曾经来到的地方。那里没有任何信息,没有任何道德说教,也没有任何可能被称为具有社会意义的东西。
《影子》剧照
关于这部电影的技术质量,也许比赞成和反对的争论更有趣的是它最初诞生的各种细节。它始于1957年的一个模糊的想法,当时卡萨维茨正在纽约西46号的一个阁楼里举办一个戏剧研讨班。学生们参加了那里的课程,目的是尽可能多地学习表演技巧。他们学的是舞台技巧,但没有地方能让他们在为镜头表演方面获得经验。卡萨维茨曾以演员的身份出现在许多电影中,但他急于弄清镜头背后的情况。其他学生想尝试作为摄影师,音响技术师等,以便了解演员在镜头面前喜怒无常时他们在镜头背后做了些什么。
工作中的约翰·卡萨维茨
演员们将从即兴表演中受益匪浅已是注定,因此电影既没有剧本也没有书面对话。剧组花了三周时间讨论总的主题并试图塑造人物。他们还飞到实际的地点进行生活研究,观察酒吧招待、酒吧女孩和在他们的生活环境里其他各种不为人注目的类型。
《影子》剧照
最后,电影在用一台借来的16mm阿莱弗莱克斯(Arriflex)摄影机和一台RCA-维克多牌1/4英寸的录音机同步拍摄进行。名义上的摄影师是埃里希·科尔马尔,他以前唯一的经验是在非洲拍摄过一部纪录片。然而,当他不在场时,剧组里谁比较方便谁就接手了摄影工作。同样的民主程序也适用于音响和其他技术工种。
由于没有移动摄影车可用,一个6英寸的望远镜镜头便被用来代替通常的推拉镜头拍摄。结果呈现在屏幕上有些奇怪。举个例子,两个演员在一个固定的背景下,沿着一个城市街区的长度走向镜头,但看起来并没有靠近镜头——事实上,他们几乎就像是在跑步机上行走。当需要跟随演员穿过人群和街道时,也采用了同样的方法。
《影子》剧照
大部分内景都是在剧组总部的舞台上搭建拍摄的。其中一些场景(尤其是女孩的公寓)似乎是用旧的橙色板条箱钉起来的,可能会说,在实际位置拍摄会产生更逼真的效果。舞台上的灯光完全没有问题;电影制作者只是用铝箔纸把天花板糊起来,然后把普通的150瓦家用灯泡拧进插座。结果全部F/4光圈灯光柔和地覆盖了整个场景。有几个室内场景是沿着第八大道的酒吧里拍摄的,这些区域用强光灯照明。路上曝光计丢失了,于是这位勇敢的摄影师没有管它,一边拍一边愉快地估算着曝光量!
剧组把资金花完后陷入了危机。卡萨维茨在接受让·谢泼德的“Night People”节目无线广播采访时讨论了这个项目。谢泼德直接向听众呼吁:“一定有成千上万的男人和女人想知道他们是否可以给一部电影伸出援手,”他若有所思地沉思着,最后观众总共投入了2500美元。后来,一次新的呼吁开始,然后像约书亚·洛根,赫达·霍珀,何塞·昆特罗,威廉·威勒,雷金纳德·罗斯,查尔斯·费尔德曼,罗伯特·罗森和索尔·西格尔等人纷纷捐出了现金。剩下的4万美元预算则是借来的。
《影子》剧照
在42个日日夜夜里,狂热的演员们在纽约四处游荡,在百老汇剧院霓虹灯般明亮的大帐篷和伪装的垃圾箱中拍摄。因为他们没有在公共场所拍摄的许可证,所以他们把摄像机藏在地铁入口、餐厅窗户和卡车后面。他们一直在逃亡以躲避警察,因为他们没有必要的许可证。如果他们能筹到足够的钱购买所需的保险,许可证就不会成为问题。
一天晚上,他们正准备拍摄使影片达到高潮的一场残忍的战斗场面的戏。他们想在某个巷子里开枪,所以他们小心翼翼地四处访问,得到了附近所有人的许可。他们都被安置在巷子里,刚刚开始用合适的光线拍摄这个场景。打斗一开始一辆警车突然驶来,警笛长鸣。卡萨维茨后来说他向警察解释附近的人已经允许他们开枪,这才让他摆脱了困境。当被警方询问时,邻居们承认他们给予了这样的许可,但同时,他们改变了主意,不想再发生任何骚乱。演员们现在不得不偷偷溜走,找到另一个地点——这次是百老汇附近一家酒吧后面的区域。当这场打斗呈现在银幕上时,它实际上是现实主义的胜利,令人惊讶的是,那些不是专业的特技演员竟然能在戏中不杀死几个参演者的情况下,以充满如此真实的细节完成这场战斗。
《影子》剧照
在没有排练或明确的动作模式的即兴表演中,摄影师很可能会试图跟随演员中失去理智,但令人惊讶的是,他没有这样的麻烦。人们发现,人类的自然运动是容易预料和跟随的,而计划和排练的运动往往非常困难。尽管有一些非常困难的追着人物冲刺奔跑,穿过中央公园和街道的摇镜头,但没有一个镜头会因此再拍一次。
导演在拍摄即兴动作时使用了一种最不寻常的拍摄方法。对于先拍摄一个场景的主镜头,然后让特写镜头匹配取而代之的是使用了相反的拍摄方式。演员们简要了解了现场的大致情况,并回顾了人物关系。然后,摄像机会移到其中一个演员的特写镜头,而其他演员则在画外念出台词。摄影师会把400英尺长的整部胶卷都消耗掉,这样演员就有机会把他关于这个问题想说的一切都说出来。然后是另一个演员的特写镜头。到需要拍摄主场景时,演员们对于他们的动作和对话已经在脑海中凝练成形,很多无关的事务都不再干扰,整个场景会因他们的表演呈现出某种连贯性。
《影子》剧照
把这所有素材和任意一种连贯性结合起来剪辑又是另一回事了。剪接师剪了一年半的时间突然气得抓耳挠腮,因为他发现有一个角色在不同的场景中分别穿着衬衫、外套和毛衣,但它们必须要交切在一组镜头中。许多无法融入电影当中的任何形式的连续性的即兴创作都被舍弃了。成片为剧组和他们的朋友放映,然后放在架子上,放了一年。
后来,卡萨维茨碰巧在伦敦拍电影。国家电影剧院的一位代表听说了《影子》的事,于是找到他并给他在实验电影研讨会上展示这部电影的许可。剩下的,正如他们所说,是历史了。英国的顶级影评人出席了展映式,同时喜欢上了这部影片,并在媒体上给予高度赞扬。结果是,英狮电影公司在全球发行这部影片的权利方面取得了相当大的进步。经过6个月的法律性繁文缛节——在这期间,必须联系所有演员签署发行协议,必须与工会达成和平协议——影片被放大至35毫米,由查理·明格斯适当即兴创作的爵士乐乐谱被添加到了音轨中,然后影片全面公映。
《影子》剧照
与此同时,与该项目相关的项目进展良好。几位演员由于在影片中的表现而获得新角色并签订合同。约翰·卡萨维茨与派拉蒙制片厂签订了导演合同,在那里,他刚刚完成了他的第一个任务《多情偏遇薄情郎》,由鲍比·达林和斯特拉·斯蒂文斯主演,和莱昂内尔·林登拍摄,莱昂内尔则被卡萨维茨称为“一个极具艺术性的,携带着巨大能量的摄影师。”
卡萨维茨很快动身前往罗马执导派拉蒙公司价值300万美元的电影《钢铁侠》。对于一个16毫米的拍摄事业来说不算一个坏的结局。
约翰·卡萨维茨
在《影子》之后的十年里,卡萨维茨继续出演了《杀手》、《十二金刚》和《罗斯玛丽的婴儿》等电影。在1989年去世之前,他还继续执导了11部之多的故事片和众多的电视节目(包括一集《哥伦布》)。故事结尾提到的派拉蒙的电影项目《钢铁侠》从未制作过,卡萨维茨转而为联美公司执导了《天下父母心》(1962),并与约瑟夫·拉谢尔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