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武怡楠
转眼间,FIRST青年电影展已经办到第14个年头,从北京到西宁,从一个大学生影像节到全国颇具影响力的电影活动,这里走出了忻钰坤、文牧野和顾晓刚等导演。FIRST,正成为一片青年电影人的热土。正如那句歌词——“沙漠里不长虚弱的草,大海里没有无名之辈。”
乌托邦、独立气质、“找钱难”…….FIRST身上有很多标签,而FIRST也正在通过创投会的五大工坊、实验室电影周等举措,为尝试中小成本作品的电影人找到一条出路,找到类型化和作者意识之间的平衡。
12月14日,由毒眸主办的第三届文娱大会在北京举行。宋文说,“乌托邦里,应该有像匕首一样的力量,解决市场上的痛点,同时激励着创作者。”且看看,宋文认为,电影市场的痛点该如何解决。
FIRST青年电影展创始人宋文在“重启·2020毒眸文娱大会”的演讲内容摘录如下:
大家好,我刚才在下面,老盯着咱们大会这个LOGO看,好像是衔尾蛇,又好像要挣脱循环。开今天这种行业大会有点好处,就是让我们觉得能看到点行业的希望。
我是宋文,“好久不见”。
今天我出发前,和团队讨论说为什么要讲这么陈旧的主题,应该讲“全行业为什么对FIRST视而不见”,当然这是开玩笑,因为大家还是经常能见到我们。
其实“好久不见”是一个比较随大流的词。如果没有疫情发生,大家可能觉得这个词无所谓。
但是电影行业在今年受疫情影响很大,所以今年FIRST在推出年度主宣片时,做了一个向电影史致敬的电影混剪短片,剪得非常认真。
我们选了一部非常重要的电影《下一站,天国》,片中有一个镜头是一群老人坐在电影院里面,我们把那个镜头放在视频的结尾,看着银幕的光慢慢地亮起来,当时盼望着我们能尽早回到影院。
电影《下一站,天国》
我们大概是把住了“好久不见”和电影行业之间这种社会情绪的共振,或者让行业和我们一起抒发感慨。当天发布后,效果还是不错的,这整个#LongTimeNoSee#的传播话题在微博就有5亿的曝光量。
毒眸给我出了一个命题作文,我非常认真地想了一下,毒眸为什么要把我们选到十大“狠人”,因为我自己并不狠,我是挺nice的一个人。
但我意识到也许很多媒体和行业觉得FIRST总能选到狠片,那么我该怎么跟大家梳理我们的“狠”呢?
FIRST办公室里差不多有一万部片子,我选了五部来自不同竞赛板块的片子,希望能起到以点带面的作用。
第一部是《修容镇》,《修容镇》是一部什么片子呢?
我们身边的小孩很多都在看日漫和美漫,欧漫在中国的市场并不大,但是欧洲漫画是很好的类型,值得做深入的文本分析。
这部电影是通过“修容”这个关键词,构建了社会身份,或者说所谓的社会阶级的虚构社会。所以是有着极强的批判力度和思考,是标准意义上的严肃动画,但其实行业上,严肃动画的这个领域在市场上一直在萎缩。
今年FIRST创投会还有一位导演,带了3500万的动画项目来到FIRST。那个项目叫《不怕死的猪》,他一直想做严肃动画,回到电影的本质。我觉得正是他们支撑着这个行业一直往前跑,所以《修容镇》挺“狠”的。
《囚》,我觉得是创作方法的狠。大家都觉得纪录片是时间的艺术,但是这部作品不仅能把时间表现出来,导演甚至把自己放在了精神病院的封闭病房里去拍摄,去与那些患者朝夕相处,捕捉他们的状态和心理。
前段时间我刚跟宋佳一起,参加大象点映和爱奇艺发布战略合作计划的发布会活动,《棒!少年》是这个计划中首部进入院线的片子,FIRST一直在发动很多行业力量去发声,为影片造势。
我有一个朋友说《棒!少年》应该让中国小学、初中的家长都带着孩子去看。我原来特别讨厌提“梦想”这个词,但是这部片子真的不一样。
我不打广告了,还是希望大家都去看。这是纪录片方向上的狠,《棒!少年》里面每一个小孩儿身上都带着狠劲。
《心迷宫》开机的时候,谈好的资金没投进来,最后只有十万块钱。他们的开机仪式是把所有的酒瓶子砸掉,钱都是向亲戚朋友借的。
所以,我说《心迷宫》能拍成,融资上就狠,这也给现在“沉浸”于创投会的导演们提一个醒,大家想想到底怎么找钱,能真的把片子先拍出来。
还有《情诗》,翻拍权已经被买走了,十万块钱拍完的。《情诗》太狠了,全片只有两个镜头,而且全程都是在车里这样一个封闭空间,这种方式并不新颖,但是有多少人付出行动呢?
大家每天都在说,我可以在单一空间拍一个比《活埋》更好的作品,但关键的问题是,我们看到的行动太少了,所以我觉得《情诗》挺“狠”的,大家都说没机会,找不到钱,但根本原因还是缺少行动。
这些电影大概能够呈现一部分FIRST的价值观,可能有点理想主义了。理想也许会让生存变得“艰难”,但是我们在里面找到了快乐。
我想了个办法,我自己去读商学院,也研究了哈佛的案例。西方社会的确有一个社会企业的概念,这个社会企业不是像中国街道办的福利院,社会企业是允许你追求商业利润,去为那些需要资助的年轻人提供上升通道的机构。
理想是理想,但影展的运营必定会受到现实的挑战,尤其是今年。
比如说,今年4月份,我们运营压力太大了,差点要把组委会搬到火锅店,但后来由于疫情原因,这家火锅店也关了。
6月份,我们听说影院可能要复工了,但又没有定论,就做好了PLAN B 甚至PLAN C,甚至想把全部展映都放在户外。紧接着北京的疫情又突然反复,我们就只能静静地观察态势。
与此同时,我们做着各种能够如期举办的准备:找人订做了5万口罩;找了猎豹测体温机器人,加快了测温的效率;以及考虑到影院的限流政策,我们还准备了800多个公仔,包括合作伙伴B站的小电视,用来在西宁做隔座公仔。
当然最后我们能够成功举办,也得益于我们在上半年就陆续敲定了一些品牌合作,不仅缓解了我们的运营压力,还为内容提供了一些新的能量和思路。
比如说超短片这个单元。我一直觉得短视频可以有效地传递信息,但是叙事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由此发散,我们希望在电影节的平台上,探索并提出一些前瞻性的思考。
后来,我们从投递上来的超短片作品中发现,已经有新的虚实结合的叙事作品,在超短片这个篇幅中体现。比如,在影展首映时,我们把两部作品的二维码打在银幕上,邀请所有的观影者戴耳机在手机上观看。
就是这部《厄运锦鲤》(另外还有一部《北方天使》),我们官网上有,大家可以看一下。还有用13个手机拍的一部叙事超短片《别拍我!》,他们都在叙事的形式上有所创新。
刚才宋佳说到《春江水暖》,这是今年法国的电影手册唯一入围的华语影片。那我也想借此谈谈我们和雷克萨斯的短片合作。
《八月》和《春江水暖》都是FIRST非常重要的作品,我们邀请到张大磊和顾晓刚两位导演来合作这次短片,于是决定做两部长片的番外短片,去从另一个切面讲述这个故事。
这两部品牌合作短片,没有任何LOGO特写,我们只讲一件事,就是把“东方日常”这个概念拍好。
独立气质
我觉得独立气质不是坏事。
大家可能一直会觉得FIRST独立气质很强,比如说我们选一些韩国的类型片作为闭幕片,都是非常好的、有社会批判性的类型作品,比如《哭声》和《寄生虫》。
虽然可能有一些特殊情况,但我想说这可能是FIRST创始阶段的特点,现在我们选出的很多电影,都已经做好了跟观众见面的准备。
比如,12月份,就有三部从FIRST走出的影片跟观众见面,包括我刚刚提到的《棒!少年》。
《少女佳禾》是创投会上的一个作品,也是一个青春类题材,它是有价值观选择的一部小成本佳作,现在上了院线。
《夏日往事》这部片子也是小成本电影,在互联网上找到了创作循环的模式,卖到钱之后还可以做下一部作品。
我们现在缺持续做中小成本的电影人,大家都是越做越大,当然这不是坏事,但是我们要允许持续做中小成本的电影人存在。
供求关系,更深远的一点是和观众的链接。在世界范围内找到观众,这是电影“走出去”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手段,因为这体现了电影语言的世界性:那就是我们的电影可以放在很多国家,观众都能看明白。
另外,我觉得通过类型化去表达作者意识是一个世界性的趋势。
比如说《心迷宫》,还有《暴雪将至》,这是我们创投会一个项目。还有在国际上斩获很多奖项的韩国电影《寄生虫》,都是这样的电影。
我前两天老在翻阿斯哈·法哈蒂的作品,那部《推销员》是非常棒的悬疑片。老婆在洗澡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被闯进来的男人强奸了。这是伊朗社会,一个类型故事也兼并表现了对于社会甚至民俗的思考。
当然,还有现在大受好评的“迷雾剧场”。这样一种类型的电影作品或者剧集作品是不是应该是一个出路,或者是方向?
《推销员》
近几年我们每年都会选4-6位青年电影人作为“一号人物”,也是希望能够借此机会让大家看到这些青年电影人与电影创作之间的联系,比如今年我们的一号人物是黄渤、黄轩、井柏然、文牧野和易烊千玺。
乌托邦
乌托邦的概念是什么呢?
我觉得应该和很多电影人一起撑起这个电影人乌托邦的世界。另外,我也希望乌托邦里,应该有像匕首一样的力量,解决市场上的痛点,同时激励着创作者。
第12届时我们召集了一部分入围电影人拍了一组照片,他们的作品加在一起创造了可能近百亿的票房。
但我觉得更核心的是,他们都在坚持自己想做的东西,包括《喜丧》的导演张涛,他还在法国那边死磕自己的第二部片子。我们2018年统计了数据,2018年有9部从FIRST走出的竞赛入围作品,走到了国际上的电影节。
最后讲到创投的问题,普遍来讲,创投的跟踪性是比较弱的;第二是新作者的群体不够强大,经常跟资方几轮沟通下来,制作人和导演就分开了,或者导演就改不动了。
这里还想分享一个竞赛的数据,近7年总共有310部竞赛入围作品,但是能拍出的第二部作品的导演就比较少了。
比如,忻钰坤导演的《暴裂无声》,获得了6000多万的票房,重要的是这个版权也被韩国公司买走了,而且卖的价格我觉得非常理想。我现在特别期待文牧野的第二部作品,在《我不是药神》之后他会表达什么。
我们很关注导演的第二部作品,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费尽心思地在创投会体系下做的五个方向(陈述培训、写作工坊、表演工坊、制片工坊、制作工坊)。希望导演们能够提升综合方面的能力,今年效果也非常好。
《暴裂无声》
我们这个月截止的剧情片实验室征案,收到了300多个项目,有75%的项目,都是具备类型发展空间的。最终我们会选出10个项目,一起经历为期8个月的创作。
第一个阶段是我们在月底举行的FIRST实验室电影周,导演们会与五位编剧方向的导师共同参与剧作工坊,在冬天的海边协同写作。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和修改后,有跃升和进步的项目,我们也会提供资金,进行短片或者关键场的拍摄。第三个阶段,那么也是与创投会市场公开周同期进行的,他们将会在一周的时间内,听到来自市场的经验分享。最后,在西宁,他们将面向市场首次亮相,并且我们也将公布100万项目启动金的归属,它将属于最有潜质的项目与最沉静稳健的作者。
“Back to FIRST, back to FUTURE.”这就是我们的slogan,最初的,未来的。这个听起来太抽象了,前两天我的同事老在听声音碎片乐队,有句歌词,“沙漠里不长虚弱的草,大海里没有无名之辈。”这句话很好,很能形容FIRST这片土地。
如果你们希望找到有力量,敢于坚持的导演,甚至你们希望找到敢于和投资人说“不”的导演,明年我们在西宁再见,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