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到一个问题,一个题材总有一个大众认为最能解决问题的剧情走向,但是如果还原事件本身,同一件事情放在不同的语境下总有不同的结局,并且他们每一种都合理。总有人认为电影的情节应该为社会热点话题给出答案,但是答案不应该是由情节给出的,答案应该就是电影本身,这才是电影正确的解读方式。
有关《我的姐姐》的结局,从点映开始便争论不断。先暂时抛开结局去重新审视一下整部影片,其实整部影片略显臃肿。在本来就近乎无解的问题主线当中,穿插了许多支线,这些支线许多出现的都略显仓促,且为主旨服务的意愿太过坦白。比如当弟弟问出那句“爸爸妈妈为什么不早点生我”之后,导演让张子枫用非常典型的“脱敏式中国苦笑”带过独生子女的问题。又比如长辈对于晚辈幼时的偷窥甚至涉及到了另外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这些问题在这部仅仅两个小时的电影里显然不可能得到解决。他们只是一些意象的符号去刻画一个将所有热点集于一身的、典型的“需要独立”的女性角色。
但是刨除这些臃肿,重新审视与弟弟的这条主线和另外两条我个人非常喜欢的支线(肖央扮演的舅舅与朱媛媛扮演的姑妈),我觉得影片确实是一部认真的讲述女性自身的抗争的作品。自始至终,电影没有把安然塑造成一个完美的角色。女性平权作品从来不需要一个像“机器人”一样永远坚不可摧的女性角色。安然的角色实在是太常见了,太像你和我身边的人。她从一个畸形的原生家庭中走来,迫不及待的等待长大成人,迫不及待地挣脱原生家庭的桎梏。安然或许不是一个标准意义上优秀的恋人角色,也可能不会是一个优秀的朋友角色。我们时刻能预想当她从荧幕里走出来,抑或是我们走进电影里,我们会如何对待这样一个奇怪的“朋友”。
但是,安然的不完美,她的那些看起来有些执拗的坚持,当我们真正通过上帝视角跟随她去审视这些我们所认为的不完美,才会消融掉那些从片面上看起来的棱角,构成了一个本身自洽的,圆满的人。她会在父母离开很久之后才会哭泣,也会思念母亲的包子。当她在地铁的厕所旁沉思,也会像我们一样想要选择放弃,一走了之。她既独立,又真正像是活在阳光之下。
影片一共有三处真正打动我。第一幕是当她在墓地前撕碎自己的残疾证明,那其实不是一种妥协,是一种和过去的和解与告别。我们总是希望看到永不妥协的力量,但是包容过去,悲悯的和解,更勇敢的面对未来在我看来蕴含着更加强大的能量。
第二幕是姑妈讲述套娃的故事。我本身对于所有电影中讲述的时代沧桑感非常敏感。我看到姑妈在安然身上获取到了那些为自己而活的愿望。那是一种已经超越了辈分的共情,是一种完全依托于性别认知的共情。姑妈这样一个典型的角色在这一刻被丰满。上一秒还在不停思考,在下一秒却又要和现实继续共处的无奈,在我看来也被这个角色自身和解。我在那个鞠躬的画面中被一种悲伤长久的震撼。
相同的,第三幕是舅舅在墓地下与安然的对话。安然说“多希望你就是我父亲”时,肖央的演绎,眼神一瞬间的转变,又用打趣掩饰自身的感触。舅舅是一个更加不完美的角色,嗜赌如命,酗酒成性。但是他身上有一种安然父亲未曾拥有的,对于每一个“人”的正常尊重。只有他曾真正站在安然的角度思考过问题。在他拎着酒离开下着雨的墓地时,那是一种自己和对于自己女儿的遗憾的和解。三处和解各有不同,但其实又都相同。
最后聊聊结局,无论安然是在那份领养文件上签了字,还是带着弟弟离开了领养家庭,这都不是影片想要传递的讯息。《我的姐姐》想述说的东西不在电影的结尾里。它存在于电影的每一个角落里。试图引起你的思考,试图让你共情。所以《我的姐姐》并不是在给出答案,而是单纯的在讲述一个故事。你仔细看完这个故事,自己就能得出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