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东省济南市历城区北郊,有一座主桥近500米长的黄河大桥,桥下湍湍黄河水流过,芦苇、树林、麦田、大坝、村落,从南往北依次呈现。在桥下,黄河防护林以外、大坝以内的区域正是一片麦田。6月12日,正是当地麦收时节,一片金黄色的麦田随风摇摆,层层麦浪舒展开来。麦田里,收割机正在作业,收割完的村民在边上晒起了麦子,还有的村民正在等待收割机来收割自家麦田。
济南正在收割的麦田,不远处就是黄河大桥。新京报记者 耿子叶 摄
晒麦人夜宿麦田
退休职工老曹的5亩麦地就在这黄河滩涂上,他凌晨6点就骑电动车翻过大坝,来找联合收割机,直到9点才联系到本庄上的一个农机手,双方将割麦的时间定在中午12点。“小伙子说12点来地里割麦子,我就骑车回去,又眯了会儿。”下午1点时,老曹家的麦子收了过半。
老曹在看联合收割机收自家的麦子。赵利新 摄
王楼庄村民张家大娘听说地里有收割机,刚割完一块地,又骑着三轮车赶来收黄河边上的。张家大娘种了7亩地,但并不在一块地上,黄河边上有1亩地,“听说来机器了,就赶快来这排队等着收割机。”张家大娘就排在老曹后边。
张家大娘过来排队等收割机。新京报记者 耿子叶 摄
正午的阳光灼热,土地都晒得发烫,滚滚的热浪,让人胸口有些沉闷。村民钊宪春却不在乎这个,她想趁着天好晒晒麦子。麦子怕被雨淋,晒干了的麦子一斤能多卖几毛钱。今年60岁的钊宪春和老伴商量,要费点力气晒一晒麦子,再装上袋子存在家里,等价格再涨一涨多赚点钱。
一块木板做成的耙子,钊宪春用来翻麦子很好使。被耙子翻过的麦子,有了很好看的纹路,钊宪春告诉记者,翻麦子也没什么讲究,就是让下边晒不到的麦子翻上来,这样晾晒更加均匀。刚打下来的麦子,多少还是带些水分,钊宪春打算把这些麦子晒两天,晚上就把麦子摊这,自己和老伴回家吃了饭,再开车过来,夜里就在车里睡。
这些是钊宪春上午刚收完的9亩多小麦,摊在麦田的小路边,薄薄一层大约有30多米长,翻一遍得用半个小时。当天的烈日骄阳非常适合晒麦子,但翻一遍小麦后,钊宪春就出了满头大汗。放下耙子,拿起路边上准备的超大水瓶,喝了几大口水,还好路边的防护林给钊宪春提供了些许阴凉。
钊宪春在路边晾晒小麦。新京报记者 耿子叶 摄
“孩子们明天回来,会帮忙归仓。”钊宪春告诉记者,平时子女在外上班,麦收时都会赶回家来帮忙,明天麦子归仓,他们会来装袋。小麦存到家里就踏实了,等粮食价格涨涨后再卖。
“一点儿麦子都舍不得扔”
不远处,老曹穿着拖鞋,拎着布袋,在麦茬里疾行,将遗漏的麦穗捡进布袋里,时不时向司机打手势,“本来这点麦子,并不值什么钱,但小时候我们挨过饿,直到现在还是一点儿麦子都舍不得扔。”
老曹今年66岁,他说,以前黄河经常发大水,王楼庄是典型的黄泛区,小时候也遇到过颗粒无收、全家讨饭的情况,长大后进城当了几十年工人,退休了,又接着回老家种地。“其实我的地,一开始只有一亩四分,但庄上有人出去打工,一去不回来。我就把他们撂荒的地种上了麦子和玉米。”
收割机装满了,往下卸粮食。赵利新 摄
联合收割机轰鸣驶来,在老曹身前两米处停下。司机是一个30岁出头的小伙子,他探出窗口,问老曹收割安排,得到答案后,急转方向盘,将联合收割机在麦地里“漂移”出半圆弧线。
“他叫王超,也是俺们庄上的。平时小伙子在城里上班,有一份稳定的正式工作。他前几年买了一台联合收割机,挣点外快。”
王楼庄有一千多亩耕地、五台联合收割机,王超告诉记者,自己只在本庄或临近庄子上割麦子,没有出远门的打算。“每年都有像济阳、德州这样的外地农民找我割麦子,我从没去过,平时在市里上班,不靠这个赚钱。”
王超是王楼庄人,父母都是农民。他介绍,自己毕业于济南的省重点大学,毕业后在市里上班,后来发现老家联合收割机不太够,于是就兼职做了农机手。“我们这离济南比较近,大多年轻人去了大城市后就不再回来了,但我还是不想和老家断根,可能对农村还有情结。”
“以前这块地经常被淹”
黄河的浊浪,水天相接,河边沙洲旁是密集的防护林,树林中只有点点光斑,格外凉爽。收麦子的人却顾不上到树荫下乘凉,“得抓紧时间收麦子,听说过两天还有雨。”
从黄河防护林到大坝之间,数公里地带的耕地,是周边村民农耕生活的载体。由于河水的冲击,河边的土地长期积累,通常情况下,这样的土地一般都比较肥沃。王楼庄李女士一家世代种植这片土地,自家的地距离黄河只有200多米,对这片土地可以说是又爱又恨。
这片麦地在防护林到大坝之间。新京报记者 耿子叶 摄
李女士告诉记者,大坝以里的土地其实都是好地,这边的麦子一亩地能打1000斤,大坝外边一亩地只能收800斤。不过,早些年,这一块断不了被淹,一到雨季,大坝外边的水排不进去,黄河水位一涨得排涝,大水都积在中间这块地里了,不过,一般汛期都赶在玉米种植期,往年遇上大水,村民们种上的玉米刚长出小苗子就被淹了。
不过随着黄河周边的建设和治理,最近几年没再出现过被淹的情况。李女士表示,这几年算是好了,这片地已经有5年多没被淹过了。
虽地处黄河畔,但这片土地日常耕种起来,和一般的农田也没什么差别。李女士告诉记者,现在浇地都用不上黄河水,村民门凑钱打机井用地下水浇地,机井打到40多米才见水。在麦田边上,记者看到,地头的机井被细心地用塑料布盖着。等玉米种上了,如果不下雨,村民们就该用机井浇地了。
由于地形地势原因,要想到这片土地上,村民们得从村里上坡到大坝上,再从大坝上下坡到田地来。一上一下,走起来并不方便。李女士忍不住向记者算了一笔账,一亩地使一袋化肥100多块钱、三五十斤种子100多块钱、耙地100多块钱、浇地打药几十块钱、大机子收割三轮车拉回去110块钱,一亩地一共才收千来斤麦子,刨去化肥、农药、种子、收割等费用,最多收益几百块钱,“老百姓种地不容易。”
虽然收益微薄,但看得出这里的农民依旧舍不得这片土地。今年,麦收赶上个好天气,小麦产量不错,收购价格看涨,也给这些仍在坚持种地的老一代农民带来些许喜悦。
新京报记者 耿子叶 实习生 赵利新
编辑 张树婧 校对 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