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回声|天边的那片格桑花,为啥那么美丽

由于年龄的原因,我对流行歌曲一向兴趣不大。但是最近一些日子,却有一首流行歌曲让我一遍遍翻来覆去地听个没够。这首歌之所以能吸引我,不是它的词曲有多好,而是因为其中的一句歌词——“我要去西藏”。

出于工作的原因,我去西藏呆过一段不算太短的日子,那已经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在没有去过西藏之前,我对西藏怀有一种好奇的向往。这种向往,带有一些虚无缥缈的成分。到过那里之后,西藏在我的心里,就成了一种挥之不去的怀念。

在许多旅游爱好者看来,西藏是神秘而诱人的。其中很多人去西藏,是为了领略雪域高原独有的壮美风光。跟他们一样,初到西藏的时候,我也是出于这样一种心态。西藏的一切都让我充满了新奇之感,就像歌曲里所唱的那样,天空地阔的西藏,给我以“心灵的牧场”一般轻快浪漫的感觉。

但是,西藏是一个需要用心去阅读的地方。事过境迁以后,再来回味品读西藏,我却没有那种轻快浪漫的感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包含着深深敬畏的沉重。所以,在事隔多年以后,我写了神圣的珠穆朗玛、写了淳厚的藏族朋友、写了肃穆的天葬,等等。即使是这样,我仍有意犹未尽之感。在西藏经历过的一些事情,依然不时在脑海中浮现,比如美丽的格桑花。

我在西藏的时候,去过一个叫做昂仁的小县城。这个地方位于日喀则西北200多公里、海拔4500米左右。说是县城,城里的居民只有1000来人,还不及我们山东一个中等以上的村子规模大。

这样一个人烟稀少的高海拔地方,条件之艰苦可想而知。我在这儿呆了三天,没事儿的时候,就在县城周围慢慢逛游。在海拔这么高的地方,是不敢走得太快的,否则便会喘不过气来。好在地方不大,东逛逛西看看,也是用不了走多少路的。

在县城的边上,有一个不算太大的湖泊。一天傍晚,我来到了湖边。在夕阳的映照下,湖水泛着安详的光。这光波因为过于宁静,以至于让湖对岸那一抹青灰色的山峦,也显得格外悠远起来。

在一片稀疏的草滩上,我被一些开得正盛的小花儿吸引住了。这是一种粉红色的花儿,身形矮小柔弱,花朵有八片花瓣儿。倘若在林木丰茂之处,这样的花儿是很难引人注意的。但在这绿色难得一见、以灰黄为主色调的高原地区,它们能够这么娇艳地盛开着,本身就应该算是一种生命的奇迹了。

“这花儿好看吧?”我正看得入神,背后传来一个柔美的女声。我转过身去,看到一对三十岁左右、夫妇模样的年轻人,正笑吟吟地望着我。“是啊,它们真好看,这是什么花啊?”“这就是有名的格桑花啊!”回答我的,还是那个动听的女声。歌里常常唱到的格桑花,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呵,我想。

因为格桑花,我就同他俩聊了起来。他们告诉我,藏语“格桑”,就是幸福的意思。别看格桑花很娇小,样子也不稀奇,但却有着极强的生命力。风愈吹,它的身姿愈挺拔。雨愈淋,它的色彩愈鲜艳。所以,在藏族同胞的眼中,格桑花是雪域高原最美丽的花朵,即使是很有名的雪莲花、藏红花什么的,也比不上它。闲聊中,我还知道了他俩确实是一对小夫妻,丈夫小李在学校里教书,妻子小张则是县医院的医生。

聊着聊着,天就黑了下来。意犹未尽的小两口,热情地力邀我去他们家坐坐,品尝一下他们自己煮的酥油茶。盛情之下,却之不恭,我就随他们去了。他们的家,是一间只有二十来平方的小屋,不说家徒四壁,也是简陋的可以。看得出,对于我能接受邀请,他俩很兴奋。一进屋,就沏茶、取烟、切水果地忙个不停。

在他们家,我们又聊了不短的时间。谈话间,妻子小张的话多一些,丈夫小李在多数时间里只是憨厚地笑,偶尔才插上几句话。他们告诉我,他俩都是四川人。三年前,小张被派到这儿来“支医”一年。工作期间,跟同事、患者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支医”结束后,大家都舍不得她走,于是心软的她就留了下来。当然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这儿医疗水平低下的现状,使她不忍就此离去。一些在内地很容易就能治好的病,在这儿却往往会对患者的健康甚至生命,造成比较严重的威胁。“再说了,像我这种水平和资历的医生,在内地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是排不上号的。留在这儿,更能发挥我的作用、体现我的价值不是吗?”对于自己留藏工作的动机,小张很实在地这样补充道。

小张“支医”期间,小李恰巧也在这儿“支教”。更巧的是,他俩也是相识于城外湖边盛开着格桑花的草地上。相识以后,两人便常常在工作之余,相约去看格桑花。“哦,这样说来,你是为了爱情,或者说是为了你心中的格桑花,才留下来的啦?”听他们如是说,我这样打趣小李。“应该是这样子的吧。”老实的小李,脸上泛起了一抹格桑花一样的红晕。

我在昂仁只呆了短短三天,对这儿的环境已是深有感触。山高路远、高原反应什么的就不用说了,信息闭塞所带来的那种孤独感,更是让人难以忍受。昂仁的电力供应,主要依靠一座小水电站。水库里的水一结冰,电就发不出来了。所以说,每年有几个月的时间,居民们是没有电可用的。取暖,烧牛粪。照明,点蜡烛。至于电视机,只能让它们闲着。

我去昂仁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没有手机。有一回,我因为有件急事需要跟单位联系,在县城的邮局足足等了一个上午,长途电话方才挂通。一位援藏干部曾跟我说,他们在跟家里通电话的时候,常常因为等的时间太久,当电话挂通以后,却忘记了或者说不知道该说些啥了。所以,当小李小张夫妇见到我这素不相识的内地人,才会有那种发自内心的热情和亲切。

援藏干部在藏工作的期限是三年,这是一个不算短的时间了。在三年的时间里,他们要克服种种难以想象的困难,为边疆的发展建设辛勤工作、无私奉献。对于他们,我很是敬佩。而小李小张夫妇呢?他俩已在这儿工作了三年多,并且打算长期工作下去。做到这一点,是很需要一些精神、一些毅力的。正是因为这一点,这对男的称不上英俊、女的说不上漂亮,也没有什么豪言壮语的平凡小夫妻,在我的眼里也就有了格桑花一样的美丽。

同小李小张告别的时候,夜色已深。他俩很真诚地问我,明天能不能约上我的同行们,一道来他们家品尝一下自己亲手烧的川菜,大家喝两杯,好好地热闹一下。因为还有其它的公务活动,我只能无奈地留给他们和我自己一个小小的遗憾了。但是我知道,我已经把他俩的音容笑貌,像格桑花一样留在了自己的心底。

离开昂仁之后,我们一行又去了定日。万众景仰的珠穆朗玛峰,就在定日境内。一天中午,我们在一处向阳的坡地上“路餐”时,又看到了美丽的格桑花。只是这花儿开得有些孤单零落,不如在昂仁湖畔见到的那般丰茂。所谓“路餐”,是西藏同行的说法,也就是几包方便面、两袋火腿肠、一枝香蕉而已。

从我们“路餐”的地方向南望去,已能看到远方闪耀着银光的珠穆朗玛峰。“路餐”将要结束的时候,一个放羊的女孩从远处走了过来。这是一个十来岁的藏族女孩,不太洁净的小脸儿泛着紫色的红晕。走到我们跟前之后,她停了下来,略带羞怯地看着我们笑。我们看这小女孩挺可爱,就邀她分享我们带来的食物。她只是笑,却不肯伸手去拿东西。我们把香蕉硬塞到她的手里,好一通哄劝之后,她才勉强接了过去。

她慢慢地吃着香蕉,眼睛却始终盯着我身边的一只书包。我就问她看啥呢,她说看到我的书包里有本书,并且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可不可以让她看看这本书。其实那不是一本书,只是一个厚厚的笔记本而已。不过里边有简易地图、各国首都、国内城市及邮政编码、日历、单位换算之类的大杂烩。

看她这么认真,我不忍扫她的兴,就把本子递给了她。她接了过去,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见她看得那么专注投入,我便说:“既然你喜欢这本子,那就送给你吧,正好我还没有用过。”一听这话,她的眼里就发出欣喜的光来,一边激动地连声道谢,一边不停地用手摩挲着本子皮儿。

因为这个本子,她不像先前那样拘束了,开始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跟我攀谈起来。她告诉我,她十三岁了,原本是在小学校读书的。去年的时候,她的母亲因病去世了,作为家中老大的她,就只好辍学帮阿爸放羊了。“那你还想不想上学读书了?”我问。“想啊,当然想了!我想上学,想读好多好多的书。这样我长大以后有文化了,就可以去做医生,就能治好好多好多像阿妈一样的病人了。”她紧紧攥着那个本子,无比神往地回答说。

听了小姑娘的话,我的心中一阵酸楚。我的女儿年龄跟这小姑娘差不多,都是一样的花季孩子。但我女儿没有分担家庭负担的责任,也没有无学可上的忧愁。她时常为之犯愁的,是啥时能写完作业,去和小伙伴们尽情玩耍。我的同行们也都默然了,看得出他们的眼神也很凝重。分手的时候,我们几个凑了一些零钱,想送给小姑娘,让她多买几本书读,她却说啥也不收,只要了我们给的两支签字笔。懂事的小姑娘啊!

当我们的车开出很远以后,我回头望去,看到小姑娘还孤零零地站立在阳光下,目送着我们远去。她那瘦小的身躯,就像一朵迎着高原的风,顽强不屈地开放着的格桑花。于是,这一幕景象就永远地刻在了我的心中。

由于工作的关系,我跟不少援藏的人员有过交流。其中有一位朋友,上世纪八十年代曾经援藏两年。在谈起自己这段经历的时候,他坦承西藏艰苦的条件,有时确实让自己有难以忍受的感觉。但如今回想起来,在西藏工作的这段时间,绝对是自己一段难得的人生经历。虽说事情已过去了二十多年,说到动情之处时,他依然会热泪盈眶。

我很赞同这位朋友的看法,也理解他的感受。西藏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而这种神奇,并不仅限于旅游的层面。远在天边的西藏,既有珠穆朗玛那样神圣的雄伟,又有格桑花这般平凡的美丽。在那儿度过一段时间,你对生存、生命、生活等等,会有一个全新的思考和感悟,假如你有心的话。

因为身体、时间、条件等方面的限制,我再度去西藏的心愿,可能不那么容易实现了。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想去西藏,想去看雄伟的珠穆朗玛、去看美丽的格桑花。

壹点号谷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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