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清颠覆了大明王朝，却成就了朱耷的艺术世界。
作为明代皇室子弟，他没有像倪元璐那样自杀陪葬，也没有像黄道周那样反抗死节，当然更没有像王铎那样变节求安，那时他还年轻，一生气就当了小和尚，开始了非暴力不合作的艺术之旅。
他的鸟都缩着脖子，鱼都翻着白眼，一草一木本无意识，却都成了他意识形态的代言者。看他的鸟和鱼，就像冬天里饿肚子的老农，冻得瑟瑟索索，却抱着肩膀，孤傲地拒绝一切嗟来之食。
在哭之笑之间，八大山人的艺术个性展露无遗。他将绘画上的感觉用于书法，最明显的表现方式就是用减法。减去所有附加之物，留下最赤裸裸的点画和线条，什么起笔收笔，藏锋露锋，兀自写去，爱咋咋地。当然，这种减法是建立在大量加法的基础上，不明所以地去学他，八成会走向浅显单薄的歧途。
不要以为八大山人只写自己，所有的高人他都写过。在他独具个性的书法作品里，仔细搜索，你会看到无数的似曾相识。不过今天这幅不用搜索了，他写得明明白白，仿黄山谷。他和文征明仿黄山谷不一样，文温和内敛，因此他笔下的黄山谷虽长枪大戟，却平息了起伏跌宕；八大的黄山谷则西歪东倒，舞之蹈之，与《酒德颂》文意暗合。
落款只有一个字：驴。驴除了脸长和愚蠢，最大的特点是倔。不管老虎也罢，野猪也罢，惹毛了就给你来一蹶子。一个和尚写酒德颂，本就是倔事，又仿黄山谷，显然是八大一时兴起，尥出的一个大蹶子。
八大山人书《酒德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