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玉界:从古玉红沁现象看葬玉涂朱之习俗
喜爱收藏与鉴赏古代玉器者,多少都有一点儿偏爱红的沁色,甚至说“古玉挂红,价值连城”。这是可以理解的,带有红色沁的古玉,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古语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玉器上为什么会带有红色的沁?当参观安阳殷墟妇好墓的时候,你可以看到,墓底部摆放玉器的地方有一块被染成了血色红,面积大约有1平方米左右。解说员讲,这种红色的主要化学成分是朱砂。而且,在妇好墓发掘时,离地表6米以下的深处都是水,被朱砂浸染得通红。将水排干后,还是能看到堆放玉器的地方留有厚厚的朱砂涂层(图1)。
图1:妇好墓底部的朱砂
好端端的玉器,为什么要“涂朱”,而不是涂成其他颜色呢?这其中大有缘故。原来,红颜色鲜艳夺目,令人亢奋,使人联想到鲜血、战斗,随之而来的果敢、刚毅,甚至玄秘和神圣。
一、在器物上涂抹红色的习俗源于人类对红色的崇拜
人类对红色的崇拜以及在器物上涂抹红色的习俗大致起源于旧石器时代晚期,在中国北方地区的旧石器时代晚期文化中,曾发现将赤铁矿粉撒在死者周围以及在石、骨、牙、贝质的装饰品上涂染红颜色的例子。在西藏地区的史前文化中曾经发现过在打磨石器上涂朱的现象。其原因之一是对红色的崇拜,因为红色象征生命和力量;从另一个方面看,红色鲜艳夺目,可以美化器物。
新石器时期我们的祖先大量地制作和使用陶器,在陶器上涂朱,也同样至少有上述两种原因和意义。如图2的仰韶文化涂朱砂镂空人面覆盆陶器,此器可能是器座,人面部分涂有朱砂,其功能应与巫术活动有关。
图2:涂朱砂镂空人面覆盆陶器,
陕西省高陵杨官寨出土,陕西省考古研究院藏
河南省安阳曾经出土一块有祭祀刻辞铭文的牛胛骨,系商武王时期的珍贵文物。骨版巨大而且完整,正反两面共有160余字,双面涂朱,背面文字笔划内亦填朱,色彩炫丽,字迹分明(图3)。可见涂朱的应用场合不仅仅是安葬仪式,重要的祭祀场合也要涂朱。比起用活人、活禽畜的鲜血来祭祀,涂朱是很大的进步。
图3:殷商甲骨文《祭祀狩猎涂朱牛骨刻辞》
河南安阳殷墟出土,现藏中国国家博物馆
1965年,山西侯马晋国遗址出土了大量的盟誓辞文玉石片,称为“侯马盟书”(图4)。盟书笔锋清丽,为毛笔所写,多为朱书,少为墨书。看来,在玉石片上以朱书的形式书写盟誓辞文,不仅表明了誓辞的庄重,而且也更容易引起上苍的关注,以便监督和检验宣誓人是否忠于其誓言,进而对违背誓言者实施惩罚。
图4:玉石盟书的朱书,山西侯马晋国遗址出土
二、玉器涂朱自古以来屡见不鲜
玉器涂朱,自古以来就是屡见不鲜的事实。那志良《中国古玉图释》丧葬器(十五)“葬玉涂朱”小节就曾这样论述过:
殉葬器物,有涂朱习惯,所见事实,有:
1、山顶洞旧石器时代晚期遗址中,发现有许多用赤铁矿涂染的钻孔石珠,和兽齿及骨坠。还有许多赤铁矿的碎片散布于死者遗骨的底下。
2、大汶口新石器时代,墓106,有涂朱龟甲3个。
3、山东曲阜西夏侯遗址M4墓中,出土石玦,涂有较多的朱红颜色。
4、凤翔马家庄东南墓出土玉璜21件,表面多涂有朱砂。
这仅是举例而已,随葬物涂朱,是常见的。
尤仁德先生在《古代玉器通论》第五章中称,西周的握玉(死者手里把握的玉器)表而涂朱,如张家坡M219者,尸骨两手处各持一圆柱形玉管,表面涂朱砂。M327尸骨右手握圆柱形管,左手握长方形玉片,均有涂朱。握玉上涂朱砂,可能取吉祥之意。
良渚文化遗址出土的玉器就有涂朱现象。例如1982年10月在寺墩三号墓中首次发现了由凸弧形钺、僧帽形冠饰、凸字形端饰的三合一套件,木柄虽已腐朽,从现场出土遗迹可知其木柄是经过涂朱的,并镶嵌二十多粒正面弧凸、背面平齐的长方形小玉片。
1976年安徽含山凌家滩文化遗址出土的玉器均带有很明显的朱砂沁,例如图5中的玉板。
图5:安徽凌家滩文化遗址出土的玉板洛书
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
最近考古发掘山东省沂水县纪王崮天上王城景区春秋时期大墓表明,清理主棺室时,出现大量的朱砂,像是被人铺在棺内一样,形成深红色的一片,经历2500多年的埋藏,仍像凝固的血液一样嫣红(图6)。
图6:山东沂水纪王崮天上王城景区春秋大墓
发掘出土玉器现场的大量朱砂
考古发现,墓葬中铺垫朱砂的情况只见于贵族墓中,并且墓主人的地位越高,朱砂铺得越厚,如秦公一号大墓的朱砂层就厚达5-10厘米。
汉代墓葬中的“涂朱”现象,呈现有史以来的巅峰状态,譬如西汉南越王墓内出土的玉器都沁有大量的朱砂。图7的螭龙纹玉剑珌,乃南越王的陪葬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