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一刻:洞穴

  战争终于结束了。消息传来的时候,刚进入夏天,她正在院子里刷着那匹马。人们哭着,笑着,把帽子抛向天空。回家,他们说。他们排活下来的只有八个人。他们第二天要去坐闷罐车,离开这里。他们归心似箭。

  晚上,他们宰了马。那匹马已经瘦得脱样了。他们还是吃了它。她的指甲里还留着它的鬃毛里淌下又干了的泥渣。战争结束了,马没用了。不等走出这山区,它就会死在路上。

  她还活着。本来,她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她躺在女通信兵的屋子里,这里如今只剩了她一个。房间里有一种污秽的腥臭味,是战争的味道,她想。虱子狠狠地咬着她的脚踝,她没有动。她体会着血涌入她的胃里,在那里跳动。几个月来,她头一次有了吃饱的感觉。她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淑琴来找她。淑琴的脸上是两个黑洞,她说,没有人好好埋她,乌鸦吃掉了她的眼睛。说着话,淑琴慢慢靠过来,像是融化在她身上。她脸色蜡黄,像最后得病期间的样子。她说,月娥,我想回家。于是她背起淑琴,往屋外走去。夜幕低垂,草地奇怪地闪着来自白天的光。淑琴趴在她的背上,没有重量,也没有声息。她们走上草地。草地化作了一片河滩,河水漫过来,淹没河岸,冰凉地爬上她的膝盖。就在那时她醒了过来。她跑到屋外,把马肉都吐了出来。好几个月的饥饿之后,这顿饭对她来说实在太多了。

  早晨,云雾堆在山坳里,空气阴沉潮湿。他们出发了。她不再穿军装,换上自己唯一的一身衣服。她拿了手枪,几发子弹,刀,一袋小米,一袋燕麦。再没别的了。他们沿着山路走。途中,她从一个死去的女人脚上拿走一双鞋。她自己的鞋几个星期前就磨破了。接近傍晚时,他们翻过最后一个山头,看见了县城。他们从山上看向河谷里的小城。人们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山上下来,顺着河来,从河边的树林里钻出来。河谷,山脊:大地荒凉的褶皱。人像蚂蚁一样爬满这些褶皱。灾难剥去了他们的表情,留下石头一样僵硬的五官。他们走着,把不能播种的田地抛在背后。哪里有吃的就去哪里。一刻不停地走,有时半路就得更换方向。走陆路,走水路,睡着时梦见丰饶的故乡,梦见收容所里的菜冒着热气。大地上到处是流民,是草芥一样被连根拔起的人。那些走不到第二天的人,跌落在路边,水沟里。夭折的婴儿被父母埋在稻田里,母亲的乳房还肿涨着,就又上路了。战争结束了,还有洪涝、疟疾、土匪……苦难在大地上连绵不绝。

  夜里没有月亮。他们找到了火车。黑暗里,它像一头铁片和朽木拼凑成的怪物,蹲在枕木上。他们爬进车厢,里面也是一片漆黑。她踩到了一个人,又一个,便左右挪动着脚步小心地往里去。地上似乎躺满了人,时不时响起老鼠一样的窸窣声。她和战友走散了,又剩一个人了。她终于找到了一小块可以坐的地方,把头靠在仍旧温热的车身上,闭起眼睛。又一个溽热的夜晚。饥饿和疲累让她像其他人一样,不想说话。

  后半夜的时候,她在靠近车厢门的地方躺下。那里时不时有一点风,吹散靠近地面更污浊的空气。她睡不着。她估摸着眼下的状况,她要想一想将来。不用打仗了,她感到高兴。她被卷入了两场战争,四年,又四年,剩下厌倦而疲惫的躯壳。当初入伍时,她还小。那时,她走投无路,任何有口饭吃的地方,她都会去的。

  ……在那条江的后面,是遮住地平线的山。在它们之间,有一条狭长的平原。那是她来的地方。现在她闭起眼睛,还能勾勒出那个村子的模样。那间屋子就在河道拐弯的地方。她的父亲坐在里头沉默地嘬着旱烟,母亲在哭。还有她的大姐和两个哥哥,在最后的那些日子里,他们没有再看过她一眼。

  她对战争抱着一种期待:让她彻底忘记过去。她不再说方言,渐渐习惯了行军,打仗,在炮火阵阵的壕沟里操控那些通信设备。她学着像面前的机器发出的一条条信息那样理解所发生的事情:用地图上的小旗帜,数字,移动的战线。但不是这样。她记得的是一次次具体的死,战友的,敌人的,就在她鼻尖底下,在挨着皮肤的空气里。她感到下一次就会轮到她;有几次,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然而她存活了下来。掏空了,但还活着,她不再知道自己是谁。也许这正是她所期盼的。只是在一些夜里,当虚空笼罩住她,宁静中的疯狂敲击着她,那些线在脑子里即将崩断时,她允许痛苦对她说话。她依傍着那份久远的痛苦,让它告诉她,她曾经是谁。

  她在那间屋子里长大。她是最小的女儿,受尽疼爱。原初的爱,无条件的爱。她不知道,厄运的种子往往就埋在爱里,当她后来用同样的方式爱一个男人,那个来村里教书的外乡人,当他们在山上躺下,当她因为爱而触犯了禁忌。……她的肚子大了。他俩被绑去祠堂,跪在全族人面前。族长像一只鹫蹲在高处,宣判裁决的结果。那是一份很长的判决。族长提到这个村的姓氏的由来,提到族谱上的先祖,提到漫长的历史如何像脚下的土地一样孕育繁衍全族,大树扎根在土地之下,她的家庭只是树上的一根枝条。她看见族长的声音像铅雨一样落下,打在她的家人身上,她看见他们的脑袋无声地垂下,没有看过她一眼。她的男人被永远地驱逐出了村庄。他们把她绑上石块,装到竹笼里。船到江心时,她请求他们停一会儿。她回头看去。岸上空无一人。

  她感到有东西在嗅着她。她睁开眼睛,是一头狼。她去摸腰上的手枪。它的眼神退缩了,她看见它的肚皮上垂下干瘪的奶头。一头母狼。山上能吃的都被人吃光了。野狼一向避开人,它却下山来了。它快不行了,她想。她犹豫了。天色即将破晓,它似乎也感觉到,要来不及了。它竖起毛,眼里闪过绝望来临时的杀机。

  听到枪声,几个人醒了。他们来看那倒在血泊里的狼。她扭过头去。她不去看。地上响起呜呜的叫声。一头狼崽在血泊四周转着圈,嗅着。之前她怎么没有看到它?她跳下车厢,走,走啊,她朝它叫起来,赶它走。狼崽跳进了树林。她的眼前腾起一片烟雾,久久不散。她原以为,她的眼泪已经干了。

  她在一片浑浊中下沉。一切都变暗了。浪头推着她,把她送去河底。她一动不动地任由河流摆布她,抽走她的气力。直到一个瞬间,在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再出现的时刻,一股新的力量出现了,叫醒了她。那把刀她一直紧紧攒在手心里的,它还在,是船上那个她并不认识的男青年偷偷塞给她的。她像野兽一般在河水和泥沙当中开始挣扎,终于用它割断了坠着石头的麻绳。竹笼带着她升了上去,她又看见了太阳。

  她爬到岸上,肚子剧烈地抽搐起来。她的身下一片血红——是那个还没有成形的生命。她看着鲜血渗入土地。来吧,最后的一次分离。

  她活了下来。很虚弱,但还活着:这是一种预兆。她停止了哭泣。她沿着河岸走了好久。几天还是几个月,她忘记了。她只记得她的悲伤和愤怒化成了某种尖锐的东西,把她摩得粗糙、坚硬。她下定决心活下去。像个孤儿一样活下去。这就是她的命运,她看见了。她用一切办法求生:乞讨,偷窃,用最快的速度把东西塞到嘴里。之后的驱逐和痛打也无法阻止她。她不靠近男人。如果男人身边有女人,有孩子,她会走过去。一些女人会怜悯地看着她,向她招手,给她点什么,一个馒头,一口水,告诉她一个地名。看见她,她们也许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姐妹。女人总是牵挂着别人,女人总是心软,她想。然后招来厄运。

  火车终于开动了,非常缓慢,但两侧的山谷确实动了起来。它停住时,人们就不得不跳下车,推着它走上几里地,它才重新跑起来。很多铁轨被炸掉了,或是在战役的前后被故意毁坏;靠近煤田、铁矿的地方,又在连夜抢修新线路。他们的火车开开停停,到走不动的地方,人们弃车而行,背着行囊靠两条腿走。路上有荒弃的农舍、兵工厂,只要是有个棚顶遮雨挡风的地方,就进去睡一会儿。他们几个的子弹都换了干粮,很快又吃光了。

  走了几天几夜,还是在山里。夜里,山变得巨大,落下沉重的黑影。他们又爬上了一列火车。车轮声撞击着山谷,黑暗里飞起一阵不知什么东西发出的啸叫。她并不害怕这些声音和黑影,还有什么能比她自己的命运更可怕?它赤裸着,在暗中和她对峙。她用同样赤裸的目光回看它。灾星,这是她这样的女人在村里的名字。她知道它怎么写:水,和火。两样遭到土地的诅咒的东西。她的长相在这几年里也随之改变:原本饱满的脸颊凹陷了,一层薄薄的皮贴在颧骨上,嘴角绷紧。

  天上有飞机的隆隆声。人们惊恐地站起来,竖起耳朵。车厢里响起孩子惊吓的哭声。又要打仗了,人们喃喃着,重复着,又有人说,那是去解放大城市的飞机,快到城市了。人们惴惴不安。终于有一天,山变矮了,人们看见了一望无际的平原。火车终于停了。

  石城是北方最早解放的大城市,胜利的旗帜仍然飘荡在火车站上空。难民像乌鸦一样从车站奔入街道,向着收容所移动。她跟着潮水一样的人流往前拱,涌进坍塌的城墙。街上有很多军人,张贴着“建设新石城”的标语。商店开张了,房屋和围墙上到处都是炮火轰炸过的痕迹。她被来自前后左右的一股股力推着,不得不跑了起来。

  收容所里已经挤满了附近村庄的难民。同她一块下车的几个战友说,附近有一间接济难民的小教堂。她便跟他们一块走。教堂被炸掉了一个角,残缺的雕花玻璃窗上贴着防雨的塑料膜,在平原上无所遮挡的风沙里哗啦作响。他们加入了一条不见首尾的领救济餐的队伍,往前一点点挪动脚步。时间到了,窗子打开,每人一碗煮白菜汤,两个豆渣窝窝头。

  最后下车的这几个战友要继续往北方走。他们的老家在更靠北的农村,挨着边境。那里犯瘟疫,很多人跑出了国境线。说着说着,他们陷入了忧虑和沉默。其中有个喜欢她的男孩,比她大两岁。他悄悄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继续走,有个照应。她摇了摇头。她要留在这个城市,她可以在教堂帮忙。她不想再走了。

  她在教堂住下,帮忙记账和采购救济物。有一个女孩和她交好,是本地人。空袭来时,她跟邻居的孩子在外面扒野菜,她的家人在逃往防空洞的时候没躲过炸弹。那是日本人来的时候的事了,那时她才十岁。是保禄神父收留了她。她很少笑,笑起来的样子让她想起淑琴。

  第二年秋天,她二十六岁了。她听说附近的县城里有一个矿区,那里要恢复生产。新政府派来了考察小组,发现了当年敌方进行了一半的采掘工作,还有一些在炮火中幸存下来的设备。当通信兵时的经验给了她一份矿上的工作。她所在的小组负责用通信设备勘探和传递生产信号,指导矿井作业。

  她离开教堂,搬去了矿区。她和其他第一批招工的人接受了头一个星期的培训。培训结束后,专家小组留下两个人,在实地作业开始后做现场指导。其中一位专家是个老头,是个考古方面的专家。他提到矿场的下方可能有个古代的都城。培训最后一天,部队举行了一个简单的欢送宴。那个专家正好坐在她的旁边。

  从那个专家的口里,她听说了一块汉代就有的领土,叫常山国。它的边界时有变化,但都城核心地带的遗址很可能就在矿场所处的山区。说完,专家开始专心吃饭,一言不发。直到吃饱,他才抹了抹嘴,开始给她讲常山国的故事。这些故事夹着不少朝代、书名和人名,她听得懵懵懂懂。她只记住了其中的一个故事。

  古代的洞穴都是用来修道的地方。有那么一个人,跟着他的师傅司马某某,进了常山石室。石室里有一个石匣,师傅让他守着,嘱咐他千万不要打开。他天天守着石匣,却一心惦念着家里。有一天,他忍不住打开了石匣。石匣里显出他的家,他看见他的母亲和父亲,正一如往常,屋前屋后地忙着,容貌和神情栩栩如生。他想到这很可能是个梦,便凑近了仔细瞧。眼前的一切并没有退去,还是一样地真切。他越看越觉得悲伤。他的师傅知道了这件事,便赶他走,后来还是留下了他。一晃几年过去,有一天,师傅让他守石室里的一个铜匣。这一次,他还是违背了师傅的嘱托,打开铜匣,再次见到了他的父母。就这样,这个人最后也没能得道。

  矿区的伙食不错,下井的工人能吃饱,也能讨到老婆。逃难的农民,失业的工人,都来了。平巷和隧道是之前日本人就建好了的,国家等着用煤,未遭破坏的矿区经过一番勘察之后,火速开工了。

  工作像一只稳定的钟摆,给她带来巨大的安全感。她平日就在调度室里,在那台磁石式电话交换机上工作,负责和地下工作面的通信。她有时能看见那个考古专家在矿区溜达,似乎还没有任何关于常山国的发现。和她交好的女孩有一次来看她,她带着男朋友,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个男人,是给她介绍的对象。那人后来单独来看过她几次,他的木讷倒是让她觉得可靠。

  那天快下班的时候,六号硐室报告下面的防爆电话机坏了,让她处理一下。按照流程,她应该报告给检修队,但她在培训班的时候也学过简单维修,手边工具齐全,加上她一向不习惯仰赖别人,便提起工具箱就往工作区去了。

  这一天是秋分。她就出生在秋分那天的下半夜,取名月娥。她往井口走去时,太阳正在落下,云层被猩红的斜光统摄,静静地烧着。那晚霞呵,那天的月娥看到了。

  她点亮电石灯,往地腹深处走去。煤尘在她面前的光束中飞舞,工装上结满汗碱的矿工一个个走进那片光亮,又消失在她身后。他们的面孔和眼睛乌黑,在下班的钟声中,才像从这四壁的黑暗中重新变成了活物。她拐了个弯,又走了一段路,经过一片废弃的旧盘区和巷道之间的石墙,想着六号硐室应该就快到了。地震就在这时发生了。她的身后迸出几声巨响,天摇地动。手里的灯晃荡着倒下时,她看见身后的窑顶整片地塌下来,一阵卷着沙石的飓风把她掀翻在地。

  一线闪电似的白光在眼皮下掠过,让她睁了眼。四周的黑密密实实,不见一丝缝隙。她的脑子一片空白,突然响起一个字眼,是她老家方言的骂人话。还活着。她的呼吸像消失了一般平静。手和脚还在,好像还能动。她发现自己俯卧在地上。她试着站起来,磕到头顶的枕木。她张开左臂,接着右臂,摸向四周,估测着周身可以活动的范围。倒下的几块枕木恰巧错落着撑起了一个空间。她被堵在了里面。

  在地腹的深处,这个最后留给她的地方,时间好像停止了。在她的上面,在煤层、砂岩、地下水、泥岩、页岩,石灰岩,最后一层泥土的上面,是空气,是世界。那里,时间继续走着。时间在这里仍将运作,它将一点点地夺去她的意识、身体、呼吸。

  她闻到煤灰和尘土的味道。一种没有任何气味的气味,苍白,冷漠,是一个人要死的时候会闻到的味道。她意识到,此时此刻,她并没有活着。她只是还没有死去。不管如何,终点是唯一的。她突然不再恐惧。她的意识涣散,呼吸平静。她的整个存在将消失在这黑暗里。她等待着那匍匐在黑暗某处的东西来接纳她,和她汇合。她期盼着快一点,让她直奔终点而去。

  这时她听到了水声。一开始她以为是和白光一样的幻觉。但确实是水滴的声音,远远地,在黑暗的某处。她仔细听。她左右转动着身体来辨认水声的方向。之后,她朝着那个方向慢慢伸出手臂,像是那里有一簇小小的火苗——那是她最后的意识之光,是此刻返回到她身体里的,对存活的最后一丝渴望。

  就在紧挨着她的黑暗中,有一个刚好容下她的圆形洞口。

  她撑住洞口,匍匐着向深处去。她身上突出的地方,膝盖,手肘,手掌,肩头,疯狂地磕碰着四周嶙峋的石壁。她感到一阵阵的刺疼,闻到血的味道,但她并没有停下来,她爬着,大口地喘息着,膝盖努力地往前挪动。她感到地势在升高,感到自己正在沿着一面往高处伸去的斜坡爬。她更快地前进。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空气湿润了起来,尖锐物似乎消失了,手掌下的四壁变得光滑潮湿。这空气和她所记得的不同,但她感到她可以用汗毛呼吸,深沉而平静地呼,吸——呼,吸。然后,她可以直起膝盖了,不一会儿,她甚至直起了腰。就在这时,她停了下来。她再次伸出手臂和手掌去感觉、丈量。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不算小的洞穴中。

  一滴温热的水珠跌落向她。她惊叫了一声,引起了一阵金色的涟漪。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将她一把抱住,把她变小了。在过去噩梦般的八年里,她再没有体会过这种幸福。说话声就在这时传至她的耳畔,像一个人在水底听到的世界,模模糊糊,有点变形,却是她能够辨认的语言。木推车做好了。这是她听见的第一句话。是大哥在说话。随后,一阵脚步声向她围过来。真漂亮啊,是大姐的声音。快给我们的月娥瞧瞧。她的母亲在说话,在叫她:月娥,快来——

  她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她蒙住脸哭泣起来。

  温热的水波包裹住她。洞穴开始摇晃起来。一阵荡漾托起她,地面远离了,她蜷缩在水中。她感到洞穴在缩小,变软,像一个水泡一样亲密地随着她而晃动。她在水中展开躯体,缓慢地旋转。她发现粗糙而僵硬的身体变得柔软,细嫩,松弛。一种节奏开始跳动,一下,又一下,像一面小鼓有力地敲着,灌入她的心脏。被割断的世界又抓住了她,和她相连。这一次,她没有挣扎。那节奏开始加快,洞穴一下下地随之缩紧,她倒悬着,被一个力量吸住。洞穴在最后一阵强烈的挤压中裂开,她看到一条麻绳一样的东西缠绕着她。她抓住它,在她丧失所有的记忆之前,她顺着透明的河道跃入一片巨大的照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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