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地火》,《白垩纪往事》等寥寥几部作品以外,刘包括《三体》在内的其他大部分小说均非架空,亦非对未来的遐想,而全都是与现有社会网络的互动(而地火的文本则将这个背景隐没了)。
刘氏作品,永远是以一个根本上异质化于人类社会的科幻核心,对整个社会网络进行的击穿。其认知中对社会网络理解,对人与社会关系和核心素材击穿的处理,均呈现高度的同质化现象,让我们得以轻易捕捉到他庸俗思想在文本中的演变轨迹。
当然尽管内部高度模式化,但刘氏科幻小说中确实是存在“美感”的,而且我无法否认,这些美感同样非常地高雅。
在上面提到的这个击穿的过程中,存在着大量黑暗的,对虚无的感触,这些美学体验以我们异化的日常生活被科幻核心击碎为参照而呈现出来,并在一些被建构出来更虚无的崇高象征的互文中引起共鸣。
崇高和虚无交织的隐喻,成为刘氏普遍的书写内容和美学模式——
虚无揭示出崇高本身的空虚,因为崇高也只是被虚无击穿的荒谬社会网络的一部分;但同时,也正因处在虚无中,崇高才显得更加宝贵,坚守才显得更有价值。
这是意义和无意义的搏斗,让击穿现实网络的虚无之美再度升华,并极大地调动了读者心中的共情之感。
以上部分,实际就是刘慈欣式“重复性写作”的主要内容和高明之处,对于这个套路,我再进行两点补充——
一.升华/崇高化,指的就是主体朝向某物的欲望永远无法被实现的情况下,受其人格结构表现欲的引诱,把这种无限循环的挫败和空虚本身当做一个胜利和美接受下来(典型代表是《赡养上帝》和《流浪地球》),从而摆脱对达成欲望的快感的追求,而在永恒的挫败循环中享受一种不同于快感的原乐。
人格结构自身的表现欲为崇高化扫清了混杂的快感维度,为其成形、并最终建构为象征秩序提供了可能。骑士爱慕领主夫人的去性别化的典雅爱情,就属于升华/崇高化的一个文化典型。
二.美即虚无,中国式的审美维度一般将美学分为五个档次,艳俗,含蓄,矫情,病态,虚无。
其中艳俗是最底层的美,因为它和人们被权力异化的日常生活高度对接,而这日常生活之荒谬性的主体根源,正在于我们进入语言维度时被编码进人格结构深层的媚俗表现欲。通过权力的引诱,它将我们的生活变成了层层叠叠的符号网络,象征秩序。
但人们仍可通过对幻象之外无理性混沌世界的把握,通过对回忆,时间,衰老,死亡等难以被象征化的存在的感触,认知到这幻象天幕本身的荒谬。
而美的五层境界也正是脱离幻象天幕,脱离社会和主体自身表现欲的过程。因此虚无即至高的美。
无疑,刘慈欣科幻核心对幻象天幕的击穿,对虚无之美的朝圣,都让其作品编织出一些具有贯穿性,颠覆性的美感,这是高雅的。刘慈欣让人们认识到权力式日常生活本身的荒谬,并借此向阐释之外的无尽虚空中逃脱。
但令人遗憾的是,这些仅余的美学体验却受限于刘氏本人极为低劣的写作水平,并在他高度同质化的书写模式中变成了一堆令人厌烦的陈词滥调。
实际上,这货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同质化,或者我们说的更直白点,刘慈欣最大也是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压根不会写小说。
因此这货只能不断复刻一整套“刘慈欣式”的现代通俗文学模板,以此来将整个文本作为呈现他刘氏三大要素“科幻核心,美,崇高与虚无”的展览台。这也让其作品的文学性低劣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我们先说同质化现象,这种同质化一方面来自三大要素自身的同质化,同样的宇宙深空之美,同样的对永恒的恐惧之美,同样的科幻核心对世界的击穿,同样的虚无与崇高的纠缠关系,这关系在《赡养上帝》里是对爱情追求那永恒的失败,也是《流浪地球》里对家园奉献那虚无的深思,然而这俩真的有什么区别吗?
除了这三大要素一个固定的结构性套路之外,刘氏小说中似乎只有核心素材是必要的,而其他内容都是重复的,庸俗的,不必要的,呆痴愚傻的。
它们在结构,过渡,句式,段落,隐喻,情感切入点等多个层级呈现出一派僵化的编码模式,似乎仅仅只是围绕核心建立起来的对通俗文学书写模板的复制,一些对日常生活进行僵硬描述而内里却妄图呈现某种颠覆性的美学冗余。
我们在文章开头提到,刘慈欣的美学格调很高,这是一件好事,然而当我们把视线投向更广阔的中国文学空间,就会发现郭敬明和韩寒的美学格调也很高,你刘慈欣粉丝哪来的自信说刘能比过郭敬明?
实际上咱们再随便拿两本现实文学杂志翻翻,能发现《小说月报》上跟刘慈欣一个美学段位的还有成百上千,而倘若不谈美学光论文学水平,甚至不入流的《悲伤逆流成河》都能把《三体》按在地上摩擦。
这里,我们可以简单比较一下刘慈欣和三流严肃文学作家格非的艺术创作水准。
刘慈欣最优秀的《赡养上帝》《流浪地球》上面都说过了,我们同样取格非比较好的《湮灭》和《雨季的感觉》来谈,可以发现刘慈欣的小说,至少“科幻核心”是不雷同的,但格非小说的核心却总是对人生幻灭和命运无常的捕捉,从这点来说,格非小说核心的同质化现象比刘慈欣还高,但他却能够将这种同质化核心带来的更高的同质化现象,隐没在变幻莫测,巫术行云一般的形式结构内容中不见天日,让读者沉溺其中却感受不到,这也是格非优于刘慈欣的一点。
但格非的问题,我觉得在于对长篇小说整体结构的把控实在崩得厉害,《江南三部曲》前两部在结尾中将前文隐喻连线全部掐断,甚至我这种门外汉都能看出他小说结尾的仓促和潦草,其对长篇结构的控制力之低下实在暴露无遗。
而在对长篇的把控上,刘慈欣的水平则更为不堪,这也是为什么我认为格非比较好的是《湮灭》和《雨季的感觉》,刘慈欣比较好的是《赡养上帝》和《流浪地球》的原因。这些作品不止典型地表现了二者的审美观念,更重要的则是因为它们都是短篇,而且书写手法呈现某种常见的切入点断裂和视角碎片化,毕竟蒙太奇的文章结构可以很好掩饰他们在文学素养和宏观控制力上的巨大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