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一刻:哭泣的安卡拉妈妈
大家应该都已经从新闻中看到了,昨天早上(注:此处时间指10月10日早上),土耳其首都安卡拉发生恐袭大爆炸,截止到今天早上,已经有95人在这次爆炸中去世,48人重伤,246人轻伤。这是土耳其建国历史上死伤最严重的恐袭之一,昨天各大电视台直播了整整一天关于这个爆炸的新闻。原打算到Taksim广场的土航办事处改机票的我,也被朋友叮嘱不要出门,最好留在家里。
土耳其的今秋是个多事之秋,随着库尔德工人党与土耳其之间的停火协议在7月崩溃,土耳其陷入了双方以牙还牙的武装攻击漩涡当中,库尔德人与土耳其人各自的民族主义分子之间关系亦趋紧张。就在安卡拉爆炸发生的前两天,迪亚巴克尔就有一个小孩,在街上玩耍时被炸弹炸死。没有人对此事负责,执政党指责是库尔德工人党,库尔德工人党指责是当局政府的阴谋。
土耳其的媒体和国内一样,擅长没有节制地打煽情牌。电视台播送的安卡拉爆炸视频片段中,有一段是安卡拉当地民众挤在医院的外墙边,墙上贴着已经确认死亡的人员名单。有位土耳其妈妈,大声在那边哭喊:“我不识字啊,求求你们给我念念名单,我的儿子在不在上边,我的儿子去了哪里啊?”
我和室友还有她妈妈,看到这个镜头的时候,眼眶都湿了,室友妈妈忍不住啜泣起来。室友妈妈这周从伊兹密尔来看她,短住在我们家一周,每天都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好吃的。遇到这样的事情,身为母亲当然都不可避免受到触动,更何况室友曾经告诉过我,她最大的姐姐,十年前因为交通事故去世了,此后这件事一直是她妈妈心中的黑洞。
妮可基德曼首次担当制片的《兔子洞》,讲的也是一位妈妈失去孩子的故事。片中一段话迟迟萦绕在心中。那是妮可所演的女主角贝卡,问她的妈妈“悲伤是否会消失”时妈妈回答她的话,翻译过来,大致是如此:“他们不会消失,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改变;有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他们了,可是某个时刻他们又会突然浮现;继而你的心会一沉,但你不会一直沉溺下去;慢慢的,你会觉得,其实还好;这种无能为力的悲伤,其实也还可以撑过去。”
我曾经有一个好朋友,叫Hizumi,她因为癌症,永远留在了22岁。
我第二次见Hizumi的时候,她已经在化疗,头发一撮一撮往下掉。她不忍心看自己每天都要掉一撮头发,索性直接去理了个光头,然后开始戴起假发和帽子。但我见她那会,是不知道这些事的。我们在玉玲珑吃饭,她还是一如既往安静听我分享旅途中的见闻。那是九月的杭州,几乎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我刚从一段不理智的迷恋中醒悟过来,准备抛弃过往的一切不愉快和不满意开始一段新旅程。那个时候的Hizumi,坐在我身边笑得淡然的Hizumi,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血液,已经是癌症晚期。
Hizumi的病症折磨了她两年,但是她比我见过的所有病人都要更乐观更热爱生活。即使是癌症晚期时,她也常常安慰她妈妈说自己一定会好起来,让妈妈和她一起加油。然而人生不像电影,没有囧瑟夫在《50/50》里的绝对幸运。现在看来,她生病时候的乐观,更加让人心疼。Hizumi在世时热爱烘焙西点,或许曾经想过成为一个西点师;她豆瓣烘焙相册里的照片并不多,但每一张都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巧手,相册的描述写着:“既然自己不能吃,做给别人吃也是一种满足”。
Hizumi在我豆瓣留言板留的最后一条留言是“没换,139那个”,是的,她一辈子都不会再换号码了,我也再打不通那个号码。她的最后一条豆瓣广播是分享来自虾米的一首歌,他们说她走的那天早上,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她爸爸就打开了手机里她最喜欢的音乐,让她听着音乐慢慢睡着。人生太变幻,你无法预知下一秒自己会不会永远失去这个人。她去世之后,我和其他朋友也曾去探望过她妈妈几次。她妈妈的表现还算平和,但也曾经在我们面前奔溃哭泣过一次。我觉得人没有做过父母,是没有办法完全理解这种失去亲生骨肉的极大悲痛的。
但愿那位哭泣的安卡拉妈妈,最终没有在名单中找到她儿子的名字。
周围窗户都碎裂了,人们尖叫哭泣,我闻到肌肤烧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