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派记者 季禹 发自多哈
从替补席来到场内的贝尔有些伤感。他的首届,也大概率是最后一届世界杯,在威尔士0:3不敌英格兰之后宣告结束。更让他遗憾的是,他并没有与队友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而是因身体不适在半场就被早早换下。与队友和对手握手寒暄后,他慢慢跟随着队伍来到位于本阿里球场北看台的“死忠”球迷区。虽然此时半数观众已经退场,但这群红衣球迷,依然在喊着嘹亮的口号,没有一个人离开。
同样伤感的肯定还有无数中国球迷。贝尔因长相酷似《大圣归来》中的孙悟空,且速度如驾筋斗云,被中国球迷亲切地称为“大圣”。可如今,“大圣”的筋斗云已经驾不起来了。“取经”不成,只能重回“花果山”,他那失落的眼神让人想起那句“老孙去也”的无奈。
第45分钟被换下
随着第三轮比赛的陆续开始,世界杯进入了“告别季”。“大圣”贝尔的告别,似乎是一个赛前就已经被写好的剧本。毕竟,威尔士的出线条件是那么严苛,即使场上有10个贝尔,威尔士也无法确保出线——即使他们赢了英格兰,也需要看美国队和伊朗队的眼色。
正因如此,赛前的贝尔也卸下了所有的包袱:既然出线不由人,那就不如好好享受自己在世界杯上的最后一战。赛前的握手环节,贝尔与他在热刺期间的老队友凯恩在球场中央相遇。向凯恩走近后,贝尔意味深长地向这位三狮军团的队长眨了眨眼。随后,两队投入了比赛中。
与往常一样,贝尔在威尔士阵中的位置是极为灵活的。官方给出的首发名单,贝尔出现在熟悉的右边前卫位置。但到了场上,他却不时向中路乃至左路靠拢。与此同时,他不再是定在球队前端的突击手。站位靠后的他,在比赛中扮演着组织者、传球者的角色,将进球的重任托付给了摩尔和詹姆斯。
必须承认的是,33岁的贝尔再也追不上三秒后的自己了。在赛场上,他不再大范围跑动。多数时候,他像梅西一样在场上漫步观察,保留体力等待着皮球的到来。然而整个上半场,他仅仅触球7次,传球成功1次,丢失了5次球权。5060米的跑动距离,在队内也仅仅比门将高。
哨声响起,贝尔低头缓步走向场边。一位摄影师将镜头紧紧对准了他,直到消失在球员通道,他都没有与任何人做出互动。当时,或许谁也没有想到,贝尔如此平静地结束了自己的世界杯之旅。下半场,威尔士阵中没有了熟悉的11号,取而代之的是21岁球员布雷南-约翰逊。
“死亡三分钟”
直到赛后,人们才知道为何贝尔上半场发挥如此平平,又为何在半场就被草草换下。赛后,威尔士队主教练罗伯特-佩奇在发布会上表示,贝尔在比赛中感觉到自己的腿筋有一些不适,并确认下半场已无法坚持。失去了贝尔这一“主心骨”,下半场的威尔士与上半场判若两队。经历了“死亡三分钟”后,他们连仅剩的出线可能也失去了。
英格兰球迷是最为忠诚和狂热的球迷群体。南看台的英格兰“死忠”球迷区,加油的呐喊和嘹亮的战歌响彻整晚。上半场球队没有进球,他们一直攒着一股劲。第49分钟,球迷的情绪终于爆发:拉什福德主罚的任意球直钻球门死角。皮球还在空中,球迷们就已经振臂高呼。在赛场之上,拉什福德被队友紧紧簇拥,这是英格兰队在世界杯历史上的第100枚进球。
紧接着,又是山呼海啸般的庆祝。仅仅3分钟之后,英格兰又进球了!凯恩这一次成为幕后英雄,为前点的福登送出精准低平球。福登推射得分,帮助英格兰2:0领先威尔士。2球的领先或许不足以确保英格兰赢球,但对于没有贝尔的威尔士而言,想要在不足40分钟的时间里扳回2球,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英格兰球迷唱起了《Three Lions》,提前庆祝着胜利的到来。
伸出拇指说再见
威尔士的球迷区不乏白发长者。或许在他们的少年时期,也有过一段在现场为威尔士队加油的记忆。自1958年首次进军世界杯决赛圈后,威尔士就一直与世界杯无缘。对老球迷来说,这一等就是近乎一生的时间。当然,威尔士的球迷更多还是年轻人,可没人能保证他们下一次出现在世界杯威尔士的比赛现场,是否也会满头白发。
“每个人都很失望,但我们也为自己取得的成就感到骄傲。”正如贝尔赛后所言。当终场哨声响起,英格兰队的教练、球员冲向场内,享受着观众的呼喊。威尔士球员却因输球和被淘汰而失望,不知所措地站在场上。此前,他们从未经历过在世界杯上被淘汰,局促是难免的。
此时,贝尔从替补席走向了场边。既然曾经扛着球队一路前进到此,他就有责任在威尔士谢幕时挺身而出。他一一与场上的队友握手、拥抱,而后再一次向凯恩走去。两位队长在握手之后紧紧相拥。随后,贝尔将手搭在了凯恩的肩头,两人笑着向场地中心走去。离别之际,两人再度相拥。英雄相惜,大抵如此。
输球后的贝尔神情沮丧,即使刚刚得到凯恩的安慰,依然没能从失落中走出。从替补席上站起的那一刻,一位转播摄像师就始终距离他不足1米,镜头紧紧对准着他。贝尔似乎对此有些不满,在与凯恩分别后,准备与球队会合的路上,用右手推开了镜头。一位队务人员见状走了过来,示意摄像师不要再跟进。摄像师走远后,第一个前来拥抱贝尔的球员是拉姆塞,贝尔的老搭档。
在威尔士球迷的呼喊声中,球员们也找到了自己漫步的方向。他们向着“死忠”看台走去,看台上爆发出巨大的欢呼:似乎威尔士才是最终的赢家。时隔64年,威尔士终于再一次让世界知道了他们的存在。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的的确确是本届世界杯的赢家之一。
就这样,站在门前附近的威尔士全队,接受着数百名球迷的高歌和鼓励。此时,其他看台上的球迷已经陆续撤退,整场比赛口号喊得最响亮的南看台,也已经走掉了大半球迷。十几分钟后,威尔士全队在工作人员的提醒下,才转身向球员通道走去。这一个转身,再见将会是多少年之后?没人知道。
英格兰球迷离场后,威尔士球迷终于接管了赛场。这时人们才发现,他们的声音完全不输对手。以掌声、哨声和歌声为背景,威尔士球员陆续离场。贝尔走进球员通道之前,伸出拇指向最近处看台上的球迷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他在世界杯赛场上最后一帧画面,就此定格。
大圣能否归来?
贝尔老了吗,当然没有。至少他是威尔士能够进军本届世界杯的头号功臣。世预赛上,贝尔一共出战7次,打入5球,并送上3次助攻,还创造了一次对手的乌龙球,直接参与了9球。也就是说,他平均每63分钟,就能够参与1次进球。
不可否认的是,他在世界杯正赛上的表现,却没有了“大场面先生”的统治力。除了时隔64年5个月零4天为威尔士打入世界杯进球,他与老搭档拉姆塞的表现,再也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了。贝尔双脚的沉重,从这三场比赛中都能感觉到。那个昔日能够追上三秒后自己的“大圣”,似乎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筋斗云”。
从2005年首次参加国际比赛至今,贝尔为带领威尔士冲击世界杯,整整奋斗了17年。他也知道,本届世界杯将是他站上足坛最高舞台的最后机会。于是,他转投比赛强度较弱的美国职业大联盟。在这里,他既可以保证训练时间,又能最大限度避免出现伤病。
圆梦之后,他会不会就此告别国家队?赛后接受采访,贝尔表达出对球队未能更进一步的沮丧。但谈到是否坚持,他的眼神依然坚定:“我们的世界杯之旅暂时结束了,但我并不会因此结束自己的国家队生涯。”贝尔说,明年3月份威尔士将重整旗鼓,他也会随队参加欧预赛。
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年多之前。威尔士以一场惨败结束了欧洲杯之旅,当有记者问他这是否他国家队生涯的最后一战时,贝尔选择了沉默,并做出了一个对此不认同的手势。“我们接下来要准备世预赛了。”他当时甩下了这句话,并真的率领威尔士在世预赛中突围成功了。
“大圣”能否再度归来?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