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慾望水晶

沉沒的真相無力吐出氣泡,炸裂成無數碎片,散向旁邊的罪惡之花……

黑色的慾望水晶
深處的沼澤不斷地吞噬着。沉沒的真相無力吐出氣泡,炸裂成無數碎片,散向旁邊的罪惡之花。

剛剛開學的校園有着剛出爐的蛋糕一般的氛圍,十分美好。新生們怯怯地尋找自己所在的班級,腳步帶着猶豫不定。新高二的學生在前輩們“戰績累累”的班級裏吼着:“終於升高二啦!現在是學長嘍!”女生扎堆在一起翻看着雜誌,還不時地冒出幾句:“哇,好可愛啊!”“欸!真的啊!”無論是什麼句子,講完後必定有個抑揚頓挫迴轉不停的波浪。坐在角落裏補作業的安晨突然想到銀魂裏的兩句話“可愛的外表下必定隱藏着什麼”“一口一個‘可愛’的你們是不是覺得自己也很‘可愛’?”還沒來得及做下一個反應,肩膀就被重重地一拍。手上的筆滑落至地,安晨突然覺得自己的腳瞬間冰涼。

身後是虛無。

校園裏某個永遠享受不到陽光祭奠的角落,躺着一條黑色的水晶項鍊,那種黑是無法形容的顏色,是可以吸進一切污穢、世俗不堪的顏色,是可以激發人類內心最陰暗的一面,它將你表面下所有迂腐糜爛的人性曝光於眾。

新鮮的就像剛出爐的蛋糕的學校,好像也隱藏着什麼。

學生永遠盼望着放假,不放假就搞點活動,總之不要上課就對了。

開學後的一週是校慶,十分隆重的節慶。學生們情緒高漲,班主任似乎對這些事情非常感興趣,熱情很大,班上的學生幾乎都被分配到了任務和節目,説是幾乎,就是隻剩安晨一個人在教室裏,謊稱自己不舒服,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做,只是覺得出去就不舒服。

一個人呆在有限的空間中就會有內急的感覺。安晨左手捂着肚子,想到了關於廁所裏的鬼故事,手心傳來的温度讓膀胱有些支撐不住。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去五穀輪迴之所。

廁所濕漉漉的地面讓安晨想到哈利波特里的桃金娘和哈利發現伏地魔以前的日記。

出來洗手的時候,安晨發現在同樣濕漉漉的洗手枱上放着一條黑色的水晶項鍊,那是一種用言語無法形容的黑,攝人心魄。

“請全體同學注意,請全體同學注意,由老師帶領排隊下樓到主席台前集中。通知再播送一遍……”午休剛剛結束,教室裏的大喇叭就吼個不停,班主任大手拍門板,氣運丹田:“全部給我爬起來排隊去。”

角落裏的黑霧剛探出頭便縮了進去,低吟地嘶嘶聲告訴教室中的某一個人:“殺了她……多嘴的女人……”

涼意,安晨感到了徹骨的涼意。不,不要這樣做……我不會這麼做的。像是失重時候的感覺,心臟猛地一收縮,失去了知覺。

啊……是重生的味道,濃稠甘甜,血……血腥味,安晨猛地睜開眼睛,發現眼前都是濃稠的鮮血,從一個人的脖子處汩汩地流出,那個人身穿米黃色套裝,腳踩着的乳白色高跟鞋已經斷開,長髮遮住了臉。

不用去捋開頭髮也知道是誰。安晨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臟沒有規律地瘋狂跳動。從死者脖子上的傷口慢慢浮出一條黑色的水晶項鍊,黑色,是你無法形容的黑色,有着吞沒光明的力量。

我復活了,所有的慾望,我來了。

安晨捂着耳朵跪倒在地上:“不要,不要啊,好難受,難受啊!”皮膚出現輕微地“啪啪”聲,右手裂開了,像地震過的細縫,出現了一朵六界之外的罪惡之花,妖嬈的黑色,沉積了所有的慾望與罪惡的黑色,可以吞沒光明的顏色。

“您好,現在是晚間新聞三十分,巨鷹市第一中學近來發生一起怪事,每週平均有六至十人死亡,死者身體都有一個明顯的傷口,即使死亡時間超過二十四小時血液也未凝固,對於此事一中校長一直拒絕協助調查……”

“你看昨晚新聞了嗎?”

“看了看了,好可怕哦!校長都沒説,不會是封鎖消息吧?”

“啊咧!人家好害怕。”

“我也是……”

真是噁心的女人們。安晨揹着單肩包慢慢走到班級,輕蔑地看了一眼正在交談的女生。遠處傳來校長和一位打扮十分“復古”的先生的談話:“先生,你看我們學校……”先生拿着一個風水羅盤在學校這裏轉轉那裏瞧瞧:“嘖嘖嘖,這裏可是大凶之地。你看看你學校什麼排列,搞花哨弄個獅子頭還是朝裏的。這學校的三樓男廁所自然形成一個陣法,集大凶之氣養妖邪,肯定碰上了特殊體質的人寄體了。”

“這可怎麼是好?先生。”

安晨快步走向教學樓,心臟處隱隱發出黑霧,右手的罪惡之花更加黑暗了。

在路上碰到的兩個女生相視了一下異口同聲地叫:“好可怕哦!”話音未落兩人都覺得好像從高空墜落一般的難受,常人所看不到的黑氣從她們的心臟處溢出飄到安晨的右手。

沒有慾望、醜陋的本性和罪惡支撐的人類身體,活不過二十四個小時。

安晨殘忍地甩了甩右手,眼睛微微眯起看着風水師,冷“哼”了一下。手上的罪惡之花開放的愈加妖嬈,心臟處騰起黑霧:“慾望……罪惡的慾望……”心臟一陣抽搐。安晨用右手摁住心臟,思維有些開始混亂。

“這次又失手了。”在城市四通八達的巷子裏有三個男人,一個恨恨地抽着煙。在漆黑的巷子裏有一星點的紅光。

“再這樣下去我女兒的奶粉錢都掏不出來了。”另一個男人蹲在地上揪自己的頭髮,懊惱地説。

“誰叫你這麼早成家,像我,嘿嘿……”男人猥瑣地笑着,把煙頭扔到地上,掉在小水坑裏,發出輕微地嘶嘶聲。

“去公寓下面等。”不説話的男人講話了。

“呃,老大?”另外兩個男人面面相覷。

“打劫。”説完男人就邁着大步走出了巷子,另外兩個也匆匆跟上。

安晨站在巷子的轉角處,手上把玩着不知道哪裏拿來的打火機,有一下沒一下地玩着蓋子,“啪啪”地聲響在無人的巷弄異常清晰。“打劫嗎?要不要我助你們一臂之力?”

某公寓樓下。

“哎喲,牛老闆你好大方啊!又給芊芊這麼多零花錢。”昏黃的燈光下隱約看見一個放蕩的女子和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糾纏不清。

“喲!寶貝這麼説可見外了。”牛老闆笑眯眯地説。

兩人又推推拖拖了一番那名女子才施施然地下樓。高跟鞋與樓梯敲打的“啪啪”聲正是她壽命的倒計時。

“啊……”

血液蜿蜒地爬在女子的臉上,死的時候手上還緊緊地攥着一疊粉紅色的人民幣。流出的鮮血很快就變得烏黑烏黑。站在旁邊的三個男人使勁把錢從女人的手裏拿出來,不知是恐懼還是興奮地顫抖着。安晨在一旁幽幽地開口:“我説,你們怎麼殺了這麼多人。”他的眼睛裏有一個深黑色的小漩渦。

“我們……殺了好多人……”三個人無意識地喃喃自語。

“今天的晨會內容是關於安全教育,近來巨鷹市頻頻發生非正常死亡事故,前天警方在某公寓附近的草地上發現一名女子,據瞭解,該女子是一名賣淫人員。經檢查,女子身上的錢物均已失竊,心臟處被亂刀劃開,警方迅速組織警力抓捕嫌疑犯,於四日凌晨在一巷口抓獲三名實施搶劫殺人嫌犯,犯罪分子對其在本市所犯下的連環殺人案的滔天罪行供認不諱……”校長站在主席台上一板一眼地念着演講稿,光聽聲音還頗有些像播音人員,底下排着隊的學生音量漸漸有壓過校長的趨勢。安晨後面的男生拉了拉安晨的衣袖問:“哥們,你不怕嗎?”

“被抓到了不是麼。”安晨淡定地回答。

被抓到了不是麼。可憐的人類,我親愛的替死鬼,給慾望之魔當替死鬼是你的榮幸呢,安晨心臟處的黑霧愉悦地顫動。

安晨感到心臟處一陣抽痛,右手的手背有被灼傷的疼痛。

心臟好像要爆炸了,好疼。我什麼都不想要,拿走,我不要。

“不好啦,安晨暈倒了。”

醒來是預計中的一片白和校醫例行公事的問候。“心臟疼。”安晨摸了摸心臟的位置,又説了一次“很疼。”

“心臟疼?”校醫詫異地看着安晨。“檢查的時候你的心臟好的跟牛一樣。”説完他把椅子移到辦公桌前面,開始寫着些什麼。“我也是從你這個年紀大過來的,上課上煩了也想逃課,特別是晨會我最煩了,可是你努力熬過來就什麼都有了。”

“不是的。”安晨打斷了醫生的話。“這裏,”他指了指心臟,看着醫生,“住了個惡魔。”

醫生看了安晨一會放下紙筆,摸了摸安晨的額頭,比了比自己的額頭,自言自語地説:“會不會是發燒了?”

“不是的!”安晨激動地坐了起來,“惡魔!專門吸取別人慾望與罪惡的惡魔!你幫幫我好不好,我好難受,我不想再殺人了,我的心是黑的。”

醫生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着安晨。

安晨知道他在想什麼,什麼都沒有再説,轉了個身背對醫生。可是不一會他就轉回來了,還站了起來。醫生趕緊把他按下去,説:“你要做什麼?”安晨衝着他詭異地笑了起來:“我想殺了你,看看你到底都有些什麼慾望。”

少頃,醫生倒在了地上。安晨摸摸右手的罪惡之花像對情人一樣喃喃自語:“我既然選擇了你就不要背叛我。”

殺戮。

這座城市到處都瀰漫着血腥味和慾望的味道。

“撲騰撲騰。”安晨的心臟跳動速度是正常人的兩到三倍。他獨自行走在大街上,穿梭在巷子裏。忽然冒出在某一個人身後輕輕地拍一下,等人回過頭就已經死亡了。因驚恐而微凸的眼球,肌肉僵硬而無法合攏的嘴巴,右手撫向心髒,左手抽筋成爪狀,雙腿羅圈,還有印堂處的血洞,冒出似乎永遠都不會乾枯的鮮血和慾望。

“撲騰撲騰。”心臟跳動速度越來越快,已經不止是常人的五六倍。

無論是安晨的身體還是邪魔的身體都已經承受不住這猛烈的慾望吸收。可是邪魔還是叫囂着他需要慾望,人界貪婪而卑微的人類身上竟然會有如此多的慾望,真是不知道如何裝入進去,對於邪魔來講這無疑是一場盛宴。

貪婪貪婪,這不只是人類才有的慾望,邪魔也有,他毫無止境需索。

安晨再也受不了這種要爆炸了似的膨脹感,他瘋狂地奔跑,一直跑到了城郊的小樹林,滑倒在沼澤裏,右手的鮮血不斷地湧出,覆蓋了罪惡之花,沼澤下神秘的力量拉着安晨的頭往下,手在空中揮動着,右手終於抓住了什麼,抗拒着拉力,不知道僵持了多久,沼澤泛起了大量的氣泡,“咕咚咕咚”的聲音在靜謐的樹林裏顯得可怕,一隻右手留在了陸地上,皮膚上的罪惡之花悠閒地從手中長了出來,狠狠地壓榨這手臂作為養料,深深地紮根在土壤裏。

深處的沼澤不斷地吞噬着。沉沒的真相無力吐出氣泡,炸裂成無數碎片,散向旁邊的罪惡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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