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男子97%燒傷直播專講恐怖故事 實在太嚇人了

由 撒宏才 發佈於 奇聞

  男子97%燒傷直播專講恐怖故事實在太嚇人了!半年多前,“大象”決定把他那張經受過殘酷燒灼的臉龐展露在人們面前,他要成為一名網絡主播。

  在一場工傷事故中,滾燙的鐵水曾流過這個男人周身,最終留下了超過97%的燒傷面積。十多年後,當一場由網絡直播引發的浪潮興起時,他也想參與其中,謀得改變家庭生計的機會。他沿用了與妻子相識時所使用的“大象”這個網名,以繼續在虛擬世界中的好運。

男子97%燒傷直播專講恐怖故事 實在太嚇人了

  午夜時分,網絡主播們最忙碌的時刻,有人表演着曼妙舞姿,有人展示着饕餮盛宴,“大象”則講起了一段段恐怖故事。有人害怕了,有人則在嘲諷,“大象”不以為意。現實中,他的面孔已經受了足夠多異樣的目光,屏幕上,這只是用來烘托恐怖氣氛的一個“元素”。

  半年過去,“大象”相信自己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他的直播已有9萬多人關注。希望在現實生活中得到的改變正在發生。同時,他亦得到了更多的尊重與自信。

  傷疤

  5月的一個晚上,距離承德市區60多公里的鷹手營子礦區,28歲的“大象”又坐在了自家的電腦跟前。他嚥下口白水清清嗓子,把耳麥掛在了頭上。

  此時,各個網絡直播平台上已是一片喧囂。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孩和着音樂舞動起身姿,激起彈幕上的一片叫好聲,觀看直播的人數跟着不斷地向上攀升着。

  “大象”也打開了自己的直播間,他的面孔出現在了觀眾們的屏幕上。“大象”把家裏的燈光統統關閉,只留下電腦前的那一盞。漆黑中,人們所能看清的,只有那張曾經歷高温與燒灼的臉。

  前一天沒有講完的故事還要繼續,一羣人正逃出一幢發生靈異事件的大樓,“大象”適時地放出一段令人戰慄的配樂。

  “主播的臉是怎麼弄的?”不斷有新的觀眾進入直播間,這個問題被好奇者提了出來。“大象”起初選擇了忽略,直到第三次有人問起時,他才輕描淡寫道:“好多年前工傷弄的。”對於“大象”來説,這並不是一段總願提起的往事。

  三歲那年,經歷了家庭的變故,“大象”開始由奶奶獨自撫養。鷹手營子上了年紀的人們還記得,兒時的“大象”頑劣,並不怎麼願意與人交流。經歷了一段相對孤僻的童年時光,“大象”開始了外出打工的日子。17歲那年,他進入了承德附近的一家鋼廠工作,四個月之後,意外發生。

  在鋼廠,因為年紀還小,“大象”只能幹些保安一類的工作。2004年9月的那天,他躺在工人的簡易房內休息。頭頂上,吊車正提着滿滿一爐炙熱的鐵水移動。突然,爐內發生了爆炸,吊車的繩纜被崩斷,鐵水傾瀉而下。

  鐵水澆在了“大象”頭上,只感覺疼了那麼一下,便只剩下了滾燙的感覺。簡易房裏的一切都在燃燒,他努力向門口的方向爬去,臂彎下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如今“大象”再把胳膊彎起,上下臂合攏的地方仍能組成一片完整的傷疤。

  “我想説話,可感覺火在往嗓子裏鑽。”爬出屋外,“大象”周身的衣物已變成一個個斑點黏在身上,人們把一件軍大衣裹在了他的身上。昏厥前,“大象”看見了自己的雙手,被燒得只剩下了焦黑這一種顏色。

  半個多月以後,“大象”在醫院醒來,身上的紗布漸漸退去,他想照照鏡子。身邊的親人應聲去拿,過不了多會兒,傳來一陣破碎聲。“他們那時告訴我説,鏡子被他們不小心摔壞了。”

  善意的謊言終究只是權宜之計,幾周後,“大象”還是看到了自己的模樣,他愣了幾秒,心裏像丟了什麼東西一樣。

  家人

  有時在“大象”直播時,他身後會閃過一個瘦小的身影,配合着正講述着的恐怖故事,有觀眾驚呼道:“主播,你後面有個孩子!”

  “大象”當然知道,那是他7歲的兒子,但他可不願放棄這種調動氣氛的機會,故意抬高了調門:“不可能,你肯定看錯了!我的身後不可能有人!”

  在廣東工作的剛子是“大象”的忠實觀眾,也是在兩人相熟後,他才知道“大象”已經娶妻生子。一次直播時,“大象”曾誇口説,戀愛時是妻子主動追求,自己還曾經拒絕過。當然,剛子相信,在這件事上,“大象”説了謊話。

  在承德的醫院裏治療燒傷的四年多時間,“大象”也會去網吧裏消磨時光,“大象”這個網名就是在那時得來。

  在那個年代,網絡世界中能引起最大熱情的,仍然是一款款網絡遊戲。“大象”和小玲相識於此,為了方便打怪升級,這一對年輕男女結為了遊戲系統裏的“夫妻”。

  那時的“大象”,還沒有敢於在虛擬世界中展露面目的勇氣,同一遊戲“工會”的朋友視頻聊天,卻總不見他露面。小玲問他為什麼,“大象”打開攝像頭,露出了那經過事故和手術後,已經變形的雙手。

  小玲説,她倒沒想過更多,只是覺得這遭遇很可憐。“大象”恰好又要做手術了,她便不請自來的到承德去照顧。“臨進站半小時了,我才打電話讓他來接。”

  火車站上,小玲第一次看見了“大象”的真容,她直勾勾地望過去,“大象”的眼神卻在躲閃。即使上了車,他也還是把頭扭向了窗户的一邊。那時“大象”不願多見人,吃飯總會要個包間,第一次帶着小玲也不例外。偌大個桌子,兩人各坐一頭。

  “要不你過來這邊,我幫你找個工作?”終究還是“大象”主動開始了追求,雖然兩人逛街時,他總會戴着一頂鴨舌帽、保持着一段距離,但小玲還是能夠感覺到,這個男人對自己的疼愛。“那會兒還小,沒想過別人的反對,也沒想過以後的事情。”

  治療結束,“大象”帶着小玲回了鷹手營子,不久之後,兩人成了現實中的夫妻。婚禮時,小玲的父母沒有到場。但從那天開始,“大象”把終日戴着的鴨舌帽扔到了一邊。

  直播

  讓剛子印象最深的一次直播,並沒有恐怖故事的存在。那天“大象”興致很好,和朋友吃飯時也開起了直播。席間,有人喝酒多了,説出侮辱“大象”容貌的話語。“大象”和那人爭執起來,那次的直播,畫面最終被定格在手機被打翻的一瞬間。

  回到家後,“大象”和剛子聊到很晚,剛子第一次感受到,屏幕中這個男人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自尊。

  在最初回到鷹手營子時,“大象”用工傷賠償的款項開了間網吧,上下兩層、70多台電腦。有時網管太忙,需要“大象”到前台照看,有來上網的年輕人看到他後露出一陣錯愕的神情,隨後轉身離開。

  網吧最終停業,生活還得繼續下去,“大象”從不否認,去年年底這次開始的直播,就是出於生計的考慮,只是他的直播並沒有一開始就那麼順利。

  根據直播平台的規則,觀眾可以通過充值為主播贈送“禮物”,而從不同價格的“禮物”中提成,便是主播們主要的收入來源。這其中,月入幾十萬元者大有人在,不過這裏面沒有“大象”。“大象”早先在另外一個網絡平台直播,但沒過多久就收到了來自系統的通知,因為他容貌的問題,他的直播間將不會再出現在首頁推薦的位置。

  即便如今“大象”也不奢望暴富,他每個月從直播裏可以收入五六千元,已至少可以滿足一家人的吃穿用度。

  “大象”2015年年底開始的這次直播,最初也只是簡單的唱唱歌、聊聊天,可總有人説他是戴着面具在直播、這個模樣應該去拍“鬼片”。“大象”氣不過,決定真的開始把恐怖故事當作每天的直播內容。

  “大象”不否認自己面容對於直播的作用,但他不願將自己與那些毀容者行乞謀求同情的舉動畫上等號。“就好像化妝的小丑一樣,我這張臉也算營造恐怖故事氣氛的因素之一吧”。

  他還想讓直播環境變得逼真起來,儘量都選擇來自現實題材的故事。根據講述的情節,有時他會披上一件斗篷、有時則戴上紅色的假髮。

  被嚇壞的不只有屏幕那頭的觀眾,那些光怪陸離的情節也環繞在“大象”自己心頭,小玲和兒子也被嚇得不敢睡覺。一度在直播結束後,一家三口都擠在一張單人牀上。

  小玲不反對“大象”的直播,半年多來,她只動怒過一次。那天有人在彈幕上嘲笑“大象”的妻子太傻,才會嫁給他。小玲恰好看到了這句話,她衝到了攝像頭前呵斥着:“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從來都不後悔。”

  “大象”自己覺得已經足夠幸運,這次重開直播他感受到了更多的善意。一位有眾多觀眾的“大主播”把“大象”直播的畫面貼了過去,讓他的直播間一下多了兩萬人的關注。一位面容姣好的女主播,總會收到觀眾贈送的“禮物”,她把其中的不少都轉送給了“大象”。“大象”手頭不寬裕,但還是充了20元的“禮物”送給她,算作回禮。

  水友

  每天的直播從深夜開始,持續到次日凌晨。“大象”不希望幾個小時裏,都是被恐怖的故事情節所充斥,他總會選擇一個關鍵的節點停下,留待次日繼續。

  這一晚,説到一羣人從發生靈異事件的大樓內逃出,突然有人的胳膊滴下了血跡。“大象”選擇在這裏讓故事戛然而止,他放緩了語調,打開了一罐啤酒。“有沒有也在喝的水友,咱們走一個。”

  “水友”這個詞彙,是“大象”所在直播平台上,對於忠實觀眾的一種愛稱。聽到“大象”發話,包括剛子在內的一眾水友紛紛在彈幕中附和着。這一天的直播就此進入了另外一個階段。

  剛子最初與“大象”熟識便是來自關於“走一個”的呼應。自那以後,他有時還會特意提前告訴“大象”,自己已經買好啤酒,準備晚上與他隔空對飲。

  每每酒杯斟滿,恐怖故事就暫時落幕了。“大象”對着屏幕聊起自己與妻兒的故事,甚至是自家那條金毛犬偷食的生活瑣碎,而那一邊的水友們也會講講自己生活中的苦樂酸甜。有時聊得盡興,窗外天已經濛濛發亮。

  在直播平台上,總有主播與水友以喝酒互動。“大象”曾見一位主播保證,只要水友贈送“禮物”,他就喝下相應的酒水。當一個價值百元的“禮物”出現在彈幕上時,滿滿一杯白酒竟真的也隨即嚥下。但“大象”並不喜歡這樣的方式,“喝酒是因為感情到了,別和物質的東西捆在一起啊。”

  “大象”曾來過一次北京,地鐵裏,他獲得了太高的“回頭率”。這讓“大象”一直覺得,只有待在鷹手營子這個熟悉的環境裏,他才能獲得足夠的安全感。網絡直播的出現,讓“大象”看見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同樣可以讓自己獲得尊重和理解的世界。

  在“大象”直播間8萬多人的關注背後,水友們的所在幾乎涵蓋了中國的大部分省份。有時他會和水友“連麥”,讓對方打開攝像頭,出現在直播的畫面上。看畫面上的背景,水友家的裝潢精緻,身後的大屏幕正監控着自己名下的企業。這與“大象”的家境天差之別,卻也並不妨礙兩人痛快地聊上一場。

  “大象”每天都會在意收看直播人數的起伏,但也在避免過分的利益摻雜其中。收入與“禮物”掛鈎,不少主播總會在進行過程中請求觀眾們解囊贈送,語氣謙恭客氣。但類似的話語“大象”絕少提起,甚至剛子這些相熟的水友不定期的贈送也被他回絕。“都這麼熟了,就別再搞這些了。”

  營子

  那年完成治療、回到鷹手營子時,最初人們都已認不出面部全非的“大象”。他走在街上,主動向每個舊相識打着招呼,像是在證明着什麼。

  “現在,他更自信了。”小玲想起當年的情景,這是她認為丈夫在直播中收穫的最寶貴的東西。

  走在營子的街道上,人們再看到“大象”,已不侷限客套地打個招呼。有人會向他打聽,恐怖故事接下來的情節,有人會誇讚直播裏的他“更帥了”。這並不是一個合時宜的玩笑,但“大象”依然開心地做着回應。

  小玲有些驚歎於虛擬世界的力量,當初,她和“大象”相識於網絡,而今,每晚則是成千上萬的人通過網絡,觀看着丈夫的直播。她甚至聽説,在鷹手營子這座小鎮上,已經存在了好幾位“網絡主播”。

  對於為什麼人們熱衷於收看網絡直播,剛子沒法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也許有人被美貌吸引,有人敵不過美食的誘惑,在“大象”這裏,他則得到了真誠的情感。剛子已經和幾位水友商量好,他們要找時間來看看“大象”,真真正正地碰上一杯。

  來自媒體報道中的數字,中國現有網絡主播的數量可能已近百萬。“大象”聽了,主觀上覺得這個數字可能會更高。在直播平台上,已經有小孩子因為精湛的遊戲操作技術而聲名鵲起。有人説“大象”也該讓自己的兒子試試,他聽了笑着否定了這樣的提議,“還是好好讀書,過實實在在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