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危機、非洲貧民窟、羅馬共和國,這些國際議題構成了高中生模擬聯合國會議。參會的學生們大多追求國際視野,渴望通過 對於這些外交官精英世界的“模擬”接近理想中的成人世界。但在維護完世界和平之後,“外交官們”還是不得不迴歸庸常的課堂,像所有普通學生一樣。
17歲來自山東的王萌之前從未認真思考過“烏克蘭危機”中各國複雜的利益需求,但是在兩天之後的集訓營模擬聯合國會議演練上,她就要代表美國與各國代表一起決定烏克蘭地區的未來,為此她不得不熬夜加緊啃下背景資料。圖為王萌向記者展示她所要閲讀的背景文件。
她當初選擇從山東來到北京參加這個集訓營,是因為被廣告中所寫的“未來外交官”的光環所吸引,即便以後沒有意願從事外交官或者與國際政治有關的職業,但這種異於同齡人的“國際化視野”仍然讓她心馳神往。在一連串的通識禮儀及國際政治課程之後,模擬聯合國會議成為了他們成為“未來外交官”的演練場。圖為王萌與其同學一起走過集訓營門口的各國國旗。
“我們之前看到的信息都是單面的嘛,就自然會在中國的立場上想問題,常常會覺得美國壞啊什麼的,但是代表了美國之後,就開始從美國的視角上想問題,後來就會覺得國際政治不是那麼簡單。” 王萌所扮演的“美國”和其在烏克蘭危機上所面對的主要“對手”“俄羅斯”住在同一個宿舍,但因為在“烏克蘭危機”中的兩國的對立關係,她説她覺得她現在對待這個舍友甚至有點微妙的尷尬,“晚上在宿舍寫立場文件的時候,會偷瞄她寫了什麼”。圖為王萌在會場上。
在集訓營的“烏克蘭危機”會場上,“中國”被許多國家推舉出作為“中立國”主持對於MH17飛機失事事件的調查,然而“中國”的“中立國”身份受到了其他國家的質疑。圖為“烏克蘭”向“中國”傳小紙條,表達了他的質疑。
相比於集訓營中的模擬演練,模擬聯合國大會中的會議具有更強的正式感,高中生之間不再以姓名相稱,美國、英國成為他們磋商甚至是聊天的代稱。在這樣的環境下,一個微縮又獨特的世界被創造出來。圖為模擬聯合國會議的代表正在望向窗外世界。
來自深圳的陳雷毫不掩飾其對於這個模擬世界的喜愛,相比較對於國際政治尚無明確概念的王萌,他在應對議題和立場上顯得更加經驗豐富。過去的一年裏,他前往上海、北京、廣州等不同的城市參加了不下6場模擬聯合國大會。此次他在北京參加此次大會所代表的國家是尼日利亞,是這場關於非洲貧民窟問題討論的核心,這是他一展身手的時候了。圖為陳雷在同其他國家代表團進行磋商。
陳雷喜歡在這裏進行磋商、解決外交問題的氛圍。但是當陳雷和其他會場代表尼日利亞的學生們第一次就尼日利亞的國家立場問題進行討論時,有一個會場的尼日利亞代表就一直躺在他們身旁睡覺,沒有參加他們的討論。
雖然不一定像陳雷一樣梳着大背頭,擁有老練的舉止,但是大部分參與其中的中學生都在努力將自己武裝在成人的裝扮之下,模仿職業又幹練的大人,學習像大人一樣思考。
這就是年僅12歲的蔡瑋軼第一次穿西裝,剛上初一的他在海南讀書,這是他第一次來北京參加模聯會議。他仍然不太熟悉“大人世界”裏的正裝,領帶對他來説是個有些費解的東西。圖為蔡瑋正在重新打領帶。
儘管蔡瑋軼因其稍顯年幼的外貌在這場高中生模擬聯合國大會中顯得十分特別,但他覺得自己非常適應這樣的環境,並沒有什麼不自然。圖為蔡瑋軼與其他國家代表進行磋商。
在模擬聯合國大會中,代表們模仿着可能的聯合國運作模式,遵循議事規則,在會議主席團的主持下,通過演講來闡述觀點,為了“國家利益”辯論、磋商、遊説。但會議進程中所有環節的推動都需要通過全體投票表決來決定。圖為聯合國開發署會場中各國代表舉國家牌為下一步會議進程投票。
他們也與友好的國家溝通協作,解決衝突,通過寫作決議草案和投票表決來推進國際問題的解決。“法國”、“德國”、“沙特阿拉伯”和“阿聯酋”就在會場上籤訂了四國貿易協定。
模擬聯合國會議不僅僅只為現實的世界虛擬,過去同樣成為主題。古羅馬元老院會場上女生不再需要踩着高跟鞋,主席團甚至要求這些古羅馬的“元老們”換上人字拖以符合古羅馬時期元老院的風貌。圖為古羅馬元老院的主席團正在換上元老服,穿越回到公元前。
來自湖南邵陽的女生陳爽飾演的角色是刺殺凱撒的兇手之一。在開會前,她除了憂心自己的袍子實在太大不合身之外,最擔心的事情是安東尼(凱撒的重要親信)會想方設法把她幹掉。
會議背景設置在公元前44年,當時的“終生獨裁者”凱撒受到共和國的元老們的反對,部分元老院成員密謀刺殺了凱撒。在這位獨裁者死去之後,羅馬元老院以及共和國的未來走向是亟待解決的問題。圖為凱撒的親信“安東尼”正在發言,譴責刺殺凱撒的兇手破壞了共和國的和平。
陳爽等反對派則認為凱撒破壞了共和國的體系,自羅馬共和國結束君主制以來,羅馬人就一直蔑視一個國王的觀念,而凱撒的出現是歷史的倒退。但挺凱撒派則認為凱撒的統治受到人民的愛戴,並且終身制也是在元老院的流程下誕生的。會議很快就陷入膠着的狀態,在挺凱撒一派發言之後,陳爽及其他反對派一起使用羅馬元老院的傳統手勢示意,向發言的元老進行質詢和評論。
維普撒尼烏斯是凱撒的反對派中一位具有感染力的演講者,他批評凱撒的統治,他在演講中説,獨裁的陰影是可怖的,獨裁者的個人魅力會使人民失去理智。
元老院使用自由發言的制度,想發言的“元老”可以直接起立發言,會議進展到白熱化階段,同時想要發言的“元老”太多,主席團使用“撲克牌占卜法”,運用撲克牌進行占卜,決定元老們發言的順序。
在各派爭辯期間,紙條成為了聯接各個派系的方式,當然除了撰寫紙條外,還有些元老利用紙條在會議進程中進行藝術創作。
他們所處的立場甚至決定了他們模聯裏日常的朋友圈子,來自台灣南山中學的蘇鎮禹(右)所扮演的人物是布魯圖斯,刺殺凱撒的主謀,第一次來到北京的他因為與陳爽同為堅定的“反對派”而熟絡起來。圖為他們在休會之後離開會場準備吃飯,穿着獨特的元老院長袍走在路上的他們引起很多路人好奇的打量。
叫了好幾天外賣的陳爽有點懷念家鄉的美食,於是這羣公元前44年的“元老”們選擇在附近一家湘菜館吃飯。即使最近羅馬局勢緊張,屋大維即將兵臨城下,但是在休會的此刻他們都沒有太把“共和國的未來”放在心上。
這樣特殊的會場設計在模擬聯合國會場中並不少見,大部分的模聯大會中都會有歷史會場的身影:春秋、明末、辛亥革命、巴黎和會等等會場的設計都曾經帶一批高中生嘗試參與過去的歷史。
為了參加主辦方的活動,陳爽終於從脱下公元前44年元老院元老的着裝,穿上21世紀的正裝,剛剛穿越回現代的她正在急急忙忙趕往活動地點。“終於和大家都一樣了。”羅馬元老院中的“元老”們都這樣感嘆。
在結束了三天的會期後,模擬聯合國大會的最後一天晚上,陳爽挽着羅馬元老院的主席之一在眾人的注視和起鬨下進場,參加模擬聯合國大會的傳統項目社交晚會。模擬聯合國中的社交活動通常以舞會或者party的形式出現。
男生女生攜手入場的場景常常引來眾人的歡呼的聲音,有的人不適應眾人的注視和起鬨,表現得十分害羞和不好意思。
社交活動中的跳舞環節也讓很多第一次接觸這樣環境的男生女生感到緊張,對於很多男生女生來説,這也是他們第一次在正式的場合挽着異性跳舞。
據瞭解,為期10天的封閉式集訓營的價格在5000左右,一場為期4-5天的模擬聯合國大會的會費和住宿費在1500左右,海外模擬聯合國大會的費用則幾乎都高達上萬,其中不包括往返的路費及外出的餐飲費用。不算平價的費用支出使模聯始終不能成為大眾活動,但模聯所營造出的完全獨立於外部的“模擬世界”的體系和氛圍,仍然持續吸引着高中生們,在這樣4、5天的會議裏做一回大人物,改變歷史和世界。圖為女生在舞會上檢查自己的妝容。
從2005年北京大學全國高中生第一屆模擬聯合國大會起,模擬聯合國活動在中國遍地開花,據統計,僅僅在2014年9月初到2月底的時間內,在中國大陸、港澳台地區的模擬聯合國大會就多達114場,遍佈中國各個省份和地區,越來越多的高中生加入這場“模擬精英”的行列中。圖為各國代表們在休會期間待在酒店大廳玩耍。
休會期間,代表在酒店大廳彈鋼琴。
即使烏克蘭危機仍在硝煙瀰漫地持續着,非洲貧民窟的孩子們並不能聽到他們所提出的方案或對策,羅馬元老院仍然是塵封在書本中的一段歷史,現實中的外交官仍在就這些外交困局博弈,但模擬聯合國會議已經結束了。再過一個月,暑假結束,他們迴歸課堂,不再是不動聲色的外交精英。(本文出現的姓名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