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頭收割老年人
編者按:本文來源創業邦專欄光子星球,創業邦經授權轉載。
“點點關注、點點愛心……“,晚上十一點多,一位衣衫襤褸、頭髮花白的老大爺在直播賣貨,背景燈光昏暗,看得出是在農村的土牆房子裏。老大爺沒有多餘的台詞,只是用不太能聽懂的方言間斷的重複着這幾句話術,明顯是有人提前給他擬好的,他只需要照着讀或者已經背下來了。
大爺言語間沒有多餘的情感,好似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瞭如何把這幾句話完整的説出來。與一眾網紅主播慷慨激昂的推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老人在直播間的表現用“懵圈”來形容也不為過。
他們與看起來光鮮亮麗的互聯網直播間格格不入,那又是誰把這些農村老人“綁”到了屏幕前?
“直播、求關注、求打賞、帶貨”一度是網紅的專有詞。無論是基礎設施,還是思想觀念,對於很多一生都面朝黃土的農村老人來説,互聯網與他們的距離還是有些遙遠。
隨着互聯網、智能手機在我們生活中的滲透率越來越高,老年羣體觸網是當下的熱門趨勢。老年人融入互聯網的同時,他們也逐漸被淪為待割的韭菜。
資本、流量、金錢往往充滿誘惑力,而近幾年流量平台的興起正在把這種誘惑無限放大。以短視頻平台為代表,用户、資本蜂擁而至,誰都想來分一本羹,誰都抱着火一把的心理。
流量瞄準老年人互聯網平台運營的邏輯無非就是搶用户、搶時長,而後打開一系列的商業變現渠道。
移動互聯網已經走過了十來年的時間,微信用户突破12億,抖音日活超6億,用户增長見頂,移動互聯網發展至成熟期,同樣也是瓶頸期。
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12月,我國網民規模達到9.89億,互聯網普及率達到70.4%。非網民規模達4.16億,而這個羣體中,60歲及以上年齡段人羣佔比為46.0%。
老年人羣成了互聯網最大的存量市場。
2020年3月,50歲及以上網民羣體佔比為16.9%,而到了12月這一比例則提升到了26.3%,短短9個月增加了10個百分點。
互聯網老年用户羣體擴大是一方面,近兩年來另一個顯著的變化是老年羣體正在成為互聯網內容的參與者。
尤其是短視頻的興起,輕閲讀、易理解的屬性加速了中老年人的湧入。短視頻所提倡的唯流量論也放大了整個社會對於話題、熱度的追逐,“網紅”甚至成為更多普通人的造富渠道。
打開抖音、快手,便會發現活躍在屏幕上的老年網紅羣體已經越來越多,甚至成為平台內容庫中一個重要的細分垂類。
短視頻從誕生那一刻起,無論是內容產出還是用户受眾,一度是年輕人的樂園。
當“老年人”與“互聯網”這兩個概念結合到一起,新舊碰撞產生的化學反應天生就具備討論性,隨之引發一系列的話題、熱度、以及流量。這也是現在很多網紅孵化機構盯上老年羣體的原因。
在短視頻平台上出圈的老年網紅IP不在少數,像“時尚奶奶團”、“只穿高跟鞋的汪奶奶”、“我是田姥姥”、“羅姑婆”、“川味鹽太婆”等粉絲量多在千萬以上。對於銀髮網紅,主要有兩類人設,一是突破老年人刻板印象的時尚潮流路線,二是親民接地氣的風格,例如做飯等生活家常,或者親年輕人的雞湯哲理輸出。
“時尚奶奶團”是國內首箇中老年網紅賬號,背後的運作人是一個90後女生。隨着首創的出圈,團隊便接二連三的孵化了一系列老年網紅賬號,其他孵化機構也開始紛紛效仿。
立人設、找定位、輸出內容、以及一系列的商業轉化都有專業的團隊運作。很多老年人退休後能夠在此找到新的樂趣、表達自我。不可否認的是,現在諸多的MCN機構更像是一個個流水線作業的工坊,他們存在的目的就是造網紅,然後變現。
網紅賬號孵化遵循着固定的運作規則,定位與風格都是提前策劃好的。機構運作下,與其説網紅個人是在表達自我,不如説只是一個出鏡的工具人。個性註定讓賢於賬號定位,什麼樣的內容易火才是一個專業賬號運營者首要考慮的因素。
流量面前,個性靠邊。
機構的批量生產,使越來越多的老年人走到鏡頭前,這些銀髮網紅也開始“勾”着更多老年羣體向他們靠攏。
流量時代,大家深諳網紅行業的暴利,流量致富成為很多人瞄準這個行業的目的。短視頻的崛起是特定時代條件下的產物,它給很多人帶來了機會,但並非人人都能火一把。
在追逐“火”的過程中,很多人開始做出“違人性、博眼球”的行為。近來抖音頻繁出現的老人深夜直播賣貨現象,不知道屏幕後面是否藏着“吸血鬼”?可以確定的是,很多連話都講不清楚的農村老人,自主直播的可能性極低。
直播時,很多網友評論“如果你被綁架了就眨眨眼”,其實也是在擔心老人深夜直播是否是被人脅迫,而他們的幕後操手無非就是那些追逐金錢與流量的年輕人。
這些老年人對外的名片一般都立足於家庭困難,想靠自己直播獲得一點收入。當這種現象成為常態,就不得不讓人懷疑其中的真假。對於那些深夜和凌晨直播的現象,不禁想問老人都是自願這麼拼的嗎?這裏得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觀察這些老人的深夜直播狀態,多是哈欠連篇,有的甚至要睡着了,但仍然強忍着睏意坐在手機前,有一茬沒一茬的講幾句話。從常理出發,這不是一個七八十歲老人正常的思維方式和生活作息。
他們出現在直播間,被人安排的可能性極大。
此前出現的短視頻亂象也不在少數,不少短視頻中,老人把鞭炮綁在自己身上點燃、吃燈泡、吃仙人掌等等,為播眼球製造各種噱頭。
同樣的道理,老年人深夜直播賣貨的現象也逃不出背後運營者想製造話題、博取同情的心理。
無論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很多老人都沒能逃過這場追逐流量的大潮。他們在互聯網環境下正被流量、資本、以及年輕人裹挾着前進。
老年人患上“網癮”很多90後、00後都有這樣的經歷,在上學階段父母最怕的就是我們去“上網”,然後耽誤學習。
在從前互聯網不那麼普及的年代,父母眼中的“網絡”如同一個深淵,孩子一旦墜入就可能陷入無法自拔的狀態,所以爸媽害怕我們上網。
而到了今天,戲劇性的是這個現象被反過來了。“低頭族”不再是年輕人的特定標籤,我們的父母、爺爺奶奶開始患上“網癮”。
最近,黎方發現媽媽玩手機的頻率越來越高。去年疫情,因為健康碼的需求,黎方把母親的老人機換成了智能手機,為的是方便她出門。換手機後,她首先為母親安裝了微信使用健康碼,同時滿足日常聯絡的需求。
那段時間,母親最喜歡的就是微信的視頻通話功能。當時能出門的機會並不多,母親無聊時便開視頻與姐妹們嘮嗑。相比於從前打電話,視頻能看到對方很得母親歡心。
不過沒有過多久,母親便要讓黎方幫她下載一款短視頻APP,“我很多朋友都在看抖音”母親説。當時想着她在家閒着也是閒着,沒想太多就給她安裝了。“自此之後,一發不可收拾”,黎方情緒激動了很多。
“我當初還是不應該給她下抖音的,感覺她現在已經上癮了,每天大部分的空閒時間都在刷抖音。”有一次黎方打開母親的抖音,大概瀏覽了下,發現平台推薦的內容首先是熟人自己拍的,其他視頻就主要集中在做菜養生、生活搞笑、家庭情感類的一些土味視頻。
“現在每次下班回來,我媽都坐在沙發上‘刷抖音’,時不時還會發出‘嘿嘿嘿’的笑聲。有一次,母親甚至説要在抖音上買一個‘助眠牀墊’,被黎方知道後發現價格高達8000元,而且並不是什麼知名的品牌,最終被制止了。
這樣的案例並不在少數。
一個普遍現象是,老年人觸網之後其實比年輕人更加沒有自制力。
首先這源於新鮮感,很多老人其實對原來年輕人“天天抱着手機”是充滿好奇的。老人與互聯網原本有一段距離,本質上他們是很想了解年輕人手機裏的新鮮事物。
其次,與老年人娛樂活動的缺乏相關。空巢老人、獨居老人現象隨着老齡化的加劇已經越來越普遍,加上老年人退休後大把的空閒時間,玩手機成了與我們大多數人一樣用來打發空閒時間最直接的一種選擇。
在互聯網思維下,一眾娛樂軟件都是在想方設法的搶用户、搶時間。讓用户“上癮”似乎成了很多產品量化考核的標準,按平台用户量、用户使用時長排名已經成為行業潛規則。
抖音等短視頻平台被視為“時間殺手”並不是沒有由來,算法捕捉喜好、單列信息流投餵、碎片化內容無需深度思考……一系列的產品設計原理都在想如何能讓用户多停留一會兒。
在網絡世界,老年人更容易被攻陷。他們對於這些新事物並沒有形成全面的辨別能力。
例如,基於算法推薦形成的“信息繭房”,很多懂此原理的人可能會注意自己的使用頻率及時長,避免讓自己沉迷其中,而剛剛觸網的老年人很容易被平台牽着走,深陷其中不自知;還有很多老生常談的保健品營銷,年輕人一眼就能識破的套路,老人卻深信不疑。
老年人比年輕人似乎有更多軟肋。
QuestMobile《2020銀髮經濟洞察報告》顯示,50歲以上銀髮網民們每天平均看手機4.39小時。另外《2020老年人互聯網生活報告》顯示,超過10萬老人日均在線超10小時,可見除了吃飯睡覺這些老人幾乎都盯着手機。
相比於上班工作的年輕人,互聯網平台靠老年人貢獻時長更加容易。而這一串串被量化的數據背後正是這些患上網癮的老年人。
適老化改造不只是加大字體近期,有消息稱抖音老年版即將上線。但一直以來,抖音“時間殺手“的屬性備受爭議,此時上線老年版很多人的第一反應是,抖音正式向老年人揮起了鐮刀。
2021年以來,工信部啓動的互聯網應用適老化及無障礙改造專項行動正在陸陸續續的推進,其中涉及括新聞、交通、 金融、社交、醫療、通信、購物等日常應用,手機應用適老化改造成為了一種社會趨勢。
抖音此時上線老年版,可以看出它有意借這股東風。不同於工具類應用,娛樂類應用會更容易使人沉迷。
工具類應用的老年版是為老人日常生活提供便捷,娛樂類應用卻不太好界定方便使用與合理使用的範疇,這也容易讓這些平台打着適老化改造的幌子明目張膽的收割流量。
老年人融入互聯網,這件事本身就具有兩面性。互聯網環境下,我們的生活工作線上化趨勢愈加明顯,離開手機甚至會影響我們正常的生活和工作。
老年人原本是離網絡較遠的一個羣體,但疫情以來老年人出行碰壁的事件已經成為全民討論的話題。如何讓這些被互聯網拋棄的老年人更方便的生活、出行?手機應用適老化改造是解決方案之一。
像滴滴打車、微信、百度等工具類應用已經陸續推出了老年版,總體上遵循着加大字體、加大音量、極簡頁面、減少廣告等原則做改造,儘量方便老年羣體的使用。
但是對於那些想要竭盡全力把用户留在平台的應用,是否是又多了一個割韭菜的藉口?
抖音作為一個極具爭議性的APP,如今老年版還沒有上線,很多老年人沉迷其中的現象就已經很普遍,那麼即將上線的老年版又是以怎樣的定位呈現給用户?
今日頭條與抖音同屬於字節系,兩個平台的內容屬性、推薦原理具有極大的相似性。今日頭條大字版已經上線,光子星球使用後發現,打開APP首先跳出來的是一個待開的紅包,一時間誤以為自己進了拼多多,繼續操作發現,平台是想通過紅包引導用户註冊登錄,玩着刷內容賺錢的老套路。
另外,百度作為搜索工具,也在有意“留住”老年用户,簡化頁面後着重突出了看新聞、聽電台、以及搜索等功能。同時還添加了0元領水果、簽到領金幣等小遊戲,以此增加用户活躍度和使用時長。
除此之外,像UC大字版、酷狗大字版等諸多的常用APP,都有類似於看視頻賺金幣、邀請好友賺佣金等功能,而且UC大字版中仍然充斥着大量的廣告。對於這些功能設置,平台真的是站在關懷老年人的角度進行改造的嗎?
這些功能作為平台留住老年人的小套路,目的不言自明,平台深諳這部分人羣佔“小便宜“的心理,以此吸引並留住下沉用户、老年用户,把用户綁在平台。
老年版的初衷是將這些常用APP改造為更適於老年人操作的形式,目的在於為他們提供便利。但不難看出諸多APP首要目的是收割這部分存量用户。
這些平台所謂的“大字版“,除了把字體加大方便老人閲讀,它更多的是在吸引老人沉迷其中。“適老化改造”若真的只是加大字體這麼簡單,也不會成為全民討論的話題。
老年人在面對互聯網本身是無助的,平台在讓他們看的更清楚的同時,或許也應該考慮這個特殊人羣的手機操作習慣,從而更加理性、安全、規範的使用互聯網。相對於經濟效益,老年版本身就是企業社會責任的體現,若把老年人視為收割對象,又何談適老化改造?
在老年人上網環境得到淨化之前,手機都難以成為豐富老年生活的選項。
結尾老年人之於互聯網,容易陷入“被拋棄”與“被收割”的兩個極端,這都不是互聯網連接他們的最佳方式。
全國第七次人口普查結果,截止2020年底,我國人口達到14.17億人,其中60歲以上老年人口2.64億人,佔比達18.4%,我國將進入中度老齡化社會。龐大的老年人羣以一種什麼樣的姿態與這個科技高速發展的時代相處,已是一個社會問題。
面對各種新興事物,老年人本身就處於弱勢的地位。若各互聯網企業仍然以對待年輕人的那一套產品思路強加給老年人,用户為本則無從談起。
老年人不應該只是“剩餘流量”的代名詞,關懷、包容、接洽老年羣體,才能讓他們與科技實現真正的連接。
要知道,我們也有老去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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