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金王室還有復國的希望嗎

    印度自獨立以來就以大英帝國在南亞的殖民遺產繼承者自居：印度堅持維繫與尼泊爾、錫金、不丹三個位於中印邊境喜馬拉雅山麓的內陸小國的特殊關係；同巴基斯坦在克什米爾地區大打出手；要求繼承英國殖民者非法劃定的麥克馬洪線......1961年底印度調集3萬軍隊擊潰了駐守果阿地區的葡萄牙軍隊，在經過48小時的激戰後成功收復了果阿。果阿戰爭的勝利使印度信心大增，於是在第二年印度又在中印邊境製造事端。儘管遭受打擊後的印度暫時有所收斂，卻並沒放棄獨霸南亞-印度洋地區的野心。

    1971年印度利用巴基斯坦國內矛盾策動東巴基斯坦地區獨立，由此引發了第三次印巴戰爭，戰後東巴基斯坦地區成為了獨立的孟加拉國，印度由此完成了肢解戰略對手巴基斯坦的目標。1975年印度又吞併了錫金，與此同時印度仍保留着對尼泊爾和不丹內政外交的指導權。印度這種咄咄逼人的擴張主義國策使其與幾乎所有鄰國均存在一定的領土爭端和邊境衝突。2017年印度邊防人員就曾在中印邊界錫金段越過邊界線進入中方境內，阻撓中國邊防部隊在洞朗地區的正常活動。

    對80年代、90年代成長起來的一代人可能會記得自己唸書時地理教科書中的世界地圖在2005年發生了一次變化：在2005年之前我們的地理教科書中記載着我國有15個陸上接壤的鄰國、6個海上相望的鄰國，然而2005年之後我們的地理教科書中所記載的陸上鄰國就變成了14個，減少的那個正是被印度所吞併的錫金。在2017年的洞朗對峙事件中一份條約、一則規定被反覆提及：1890年《中英會議藏印條約》劃定了中國西藏與錫金的邊界。1975年錫金被印度吞併後這條邊界也就成為了中印之間的邊界。

    錫金位於中印邊境的喜馬拉雅山脈南麓，面積7096平方公里。錫金全境多山，平坦地區很少。土地幾乎都在海拔1500米以上，各地海拔差異較大。全境西、北、東三面被高山圍繞：東部是棟基亞山脈，西部以辛加利山脈與尼泊爾為界，辛加利山脈上有海拔8586米的世界第三高峯干城章嘉峯。錫金境內的蒂斯達河被視為錫金的“母親河”。由於錫金各地海拔差異較大，因此氣候差異也相對較大：全境除北部邊境地區外多屬於降水充沛的亞熱帶山地季風氣候。

    錫金人口約60.7688萬人，這其中75%為尼泊爾族，其餘為錫金族、雷布查族、藏族等，居民普遍信奉印度教和藏傳佛教。儘管錫金如今是印度治下的一個邦，然而錫金可不是自古以來就是印度領土。錫金在中國古代史籍中稱為哲孟雄。大約在公元7世紀青藏高原上崛起的吐蕃王朝將哲孟雄納入自己的版圖。9世紀時哲孟雄成為獨立的部落，但其境內的寺院仍隸屬於西藏各大寺。錫金的早期歷史是由當地居民口口相傳的神話傳説所構成的，直到1642年錫金歷史上第一個有明確文字記載的世襲王朝才得以建立。

    這一年來自西藏的貴族後裔蓬楚格·納姆伽爾成為錫金王國的第一代國王。在他的統治下雷布查人與錫金人融洽相處，藏傳佛教被確立為國教，建立了政教合一的封建制度，這一時期錫金的藏傳佛教奉西藏的達賴喇嘛為宗主。蓬楚格將首都建在甘托克，將全國劃分為若干沙古（相當於縣）進行治理。錫金王國第三代國王查多爾·納姆伽爾（1700-1717年在位）建造了佩瑪揚策寺（即今天的大寺），還為雷布查人發明了字母。1700年錫金的鄰國尼泊爾入侵錫金並一度攻佔了錫金當時的首都拉達孜。

    錫金國王越境逃到西藏向宗主達賴喇嘛求救，達賴喇嘛將今天的亞東一帶賜予錫金國王暫居。尼泊爾軍隊一路追擊錫金國王進入西藏境內，一度佔領整個後藏並洗劫班禪喇嘛的駐錫地扎什倫布寺，達賴與班禪面對尼泊爾的入侵向清政府請求援軍。1791年清軍在福康安率領下將尼泊爾軍隊從西藏領土上逐出並一度追擊到加德滿都谷地。尼泊爾軍隊被清軍逐走後錫金國王得以返回錫金並試圖從尼泊爾手中收復失地，這時錫金的另一個鄰國不丹突然發兵進攻錫金。

    一時間腹背受敵的錫金喪失了大片領土於尼泊爾和不丹之手：戰後錫金在提斯塔河谷地以西的大片領土淪於尼泊爾之手，而提斯塔河谷地以東的領土則被不丹佔領，錫金只保有提斯塔河上游的領土，這比今天的錫金邦大不了多少。1835年錫金遭到英國的入侵，被迫割讓大吉嶺和蘭吉德河以南的地區。1861年錫金在英國的壓力下被迫與其簽訂條約而將自己置於英國的”保護“之下。1887年英國強佔錫金並在當地派駐專員，從此錫金的內政外交受到英國的間接控制。

    1890年2月27日英國駐印度總督蘭斯頓和清政府的談判代表、駐藏幫辦大臣升泰在加爾各答簽訂《中英會議藏印條約》：清政府正式承認原為中國西藏藩屬的錫金成為英國的“保護國”。英國為強化對錫金的控制而大力鼓勵尼泊爾人移居錫金南部，由此造成了如今尼泊爾族為錫金第一大民族的現狀。需要注意的是：儘管錫金實際處於英國的控制之下，但由始至終都保持着“保護國”的名號，也就是説至少在名義上錫金仍保留了一個國家的形式，從未被併入過英屬印度殖民地。

    1918年英國殖民者把政權交還給錫金國王塔希·納姆伽爾。塔希·納姆伽爾國王隨即實行了許多經濟和社會改革：廢除各種無償勞役，徹底檢查税收制度，廢除地主的行政和司法職能，開始進行土地改革。英國人在將政權交還錫金國王后受保留了向當地派駐專員的權力以及其他一系列政治經濟特權。1947年印度獨立後以英國在南亞的殖民遺產繼承者自居，因此也希望繼承英國對錫金的特權。印度獨立的當年就與錫金簽訂了《維持現狀協定》：繼承了英國向錫金派駐專員的權利。

    與此同時受印度扶持的錫金國家大會黨發起“不合作運動”要求國王進行“改革”。同年5月9日國家大會黨政府正式成立，但遭到錫金王族強烈反對，羣眾運動也日漸興起。1949年6月初印度以錫金內亂為由出兵錫金，成立了親印的新政府，更離奇的是印度居然給錫金這個獨立的主權國家空降了一名印度人作為政府內閣首相。1950年12月印度又迫使錫金簽訂了《印度和錫金和平條約》：確定錫金為印度的“保護國”，由印度派駐錫金的首席行政官代行首相職權。

    從此錫金的國防、外交和經濟由印度派駐的政治專員進行全面控制。印度在錫金加強控制的行為不可避免地和錫金當地人民發生了摩擦，雙方的矛盾日積月累，對印度的不滿情緒在錫金漸漸滋長着，終於在1968年8月爆發了反印示威。當時的錫金國王帕爾登·頓杜普·納姆伽爾趁機提出錫金要錫金化的主張，要求修改1950年的印錫條約。印度方面的回應則是在1973年4月派出軍隊開進錫金首都甘托克，全面接管錫金政府的一切權力。同年5月8日印度和錫金簽訂了新的條約。

    新條約不僅使印度得以繼續控制錫金的國防外交事務，甚至連錫金的內政事務也由印度全面接管，至此錫金已成為空有國家之名而無國家之實，實際已與印度治下的地區無異。1974年6月20日印度又迫使錫金議會通過了由印度擬定的錫金憲法，印度政府派駐的首席行政官成為錫金政府首腦和議會議長。1975年2月3日印度軍隊解散錫金國王的宮廷衞隊，軟禁了錫金國王。同年4月10日印度控制下的錫金議會通過了廢黜國王的決議。4月14日錫金就錫金的未來舉行了“全民投票”。

    在印度當局監管下的投票結果自然是錫金自願成為印度治下的一個邦，隨後印度議會通過決議追認這次印度控制下的投票結果，正式把錫金變為印度的一個邦。儘管直到此時印度才正式吞併錫金，然而在此之前錫金其實就已處於印度的實際控制之下。錫金只是喜馬拉雅山麓一個封閉的內陸小國，遠離國際政治舞台的中心，國土面積、人口規模、經濟實力、軍事實力均相當有限，所以在國際上一直扮演着一個不被關注、缺乏話語權的角色。

    在被印度正式吞併之前錫金的末代國王帕爾登·頓杜普·納姆加爾就感覺到以錫金一己之力難以與印度抗衡，所以他很早就嘗試用各種辦法在國際上博取關注。1959年當時還是王儲的帕爾登在一次宴會上邂逅了一位名叫荷蒲·庫克的美國女子。當時帕爾登的妻子桑吉德西剛去世，正處於寂寞之中的帕爾登和荷蒲·庫克一見鍾情。王儲要迎娶一個美國女人為妻在當時封閉的錫金引起了巨大的爭議，然而帕爾登仍執意迎娶了荷蒲·庫克。帕爾登很喜歡荷蒲·庫克不假，不過他其實還抱有一點小心思。

    帕爾登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想利用荷蒲·庫克作為美國人的身份在國際上博取關注。1963年帕爾登和荷蒲·庫克舉行了婚禮。錫金這個幾乎是與世隔絕的神秘國度的王儲迎娶了一位美國女子為妻在當時的確一度引起全世界的關注，然而這樣的關注並沒維持多久。這場跨國婚禮不過是滿足了人們獵奇的新鮮感而已，因此隨着新鮮感過去之後錫金重新成為國際社會中不被關注的角色。儘管帕爾登迎娶了美國女子，但這並不意味着美國會支持他，畢竟美國的外交政策是由自身戰略利益決定的。

    在冷戰的特殊格局下印度成為了美、蘇兩個超級大國競相爭取拉攏的對象，而錫金這樣一個無關美國利益的彈丸小國才不會引起美國的興趣，所以美國絕對不會為了保護一名普通美國公民的丈夫而得罪印度。帕爾登的跨國婚姻最終並沒能挽救他的國家。錫金亡國後帕爾登帶着妻子和兒女流亡美國，然而在美國生活一年後他和荷蒲·庫克的婚姻也走到了盡頭。1982年1月29日錫金國王帕爾登·頓杜普·納姆加爾在美國紐約逝世，一年後荷蒲·庫克和一個美國哲學博士再婚。

    印度佔領錫金後錫金王室流亡美國並拒絕承認印度佔領錫金的既成事實。帕爾登國王去世后王儲旺楚克·滕辛·納姆加爾宣佈即位成為錫金第13代國王，他堅持聲稱印度對錫金的吞併是非法的。帕爾登國王的姐姐庫庫拉公主在錫金亡國後跑到香港召開新聞發佈會對印度進行抗議。此後庫庫拉公主一直為錫金的復國奔走，但奈何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都已不再承認錫金。流亡在美國的錫金王室既沒自己的財政系統，又沒自己的軍事力量，完全處於一種寄人籬下的狀態。

    美國儘管收留了的錫金王室，然而卻絕不會支持他們的復國行為。近年來印度在美國的亞太戰略中正發揮着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如今美國與印度的關係之密切甚至已遠遠超過了自己的傳統盟友巴基斯坦，那麼美國又怎麼可能為一個有名無實的錫金王室得罪印度呢？如今錫金已被印度吞併了45年，在此之前錫金實際上早已處於印度的控制之下，時至今日當地人對錫金國家的認同幾乎已不復存在。隨着中國承認錫金被印度吞併的既成事實後世界上已再沒任何一個國家承認錫金是獨立主權國家了。

    印度吞併錫金後每年都給予錫金大量投資，同時逐步同化了錫金。2018年印度中央政府對錫金的財政補貼超過了10億美元。錫金在被印度吞併時只有30萬人口，如今的60萬錫金人中除了自然增長的部分外有很多是從印度各地遷入的移民，所以當地的人口結構其實早已大為改觀。如今當地人從小就被灌輸自己是印度人的意識，久而久之對錫金國家的認同自然越來越弱。至此錫金王室在國內國外均得不到任何支持，又缺乏復國所需的軍力和資金，所以復國漸漸成為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晚年的庫庫拉公主回到了昔日的錫金首府甘托克生活。儘管復國的希望已越來越渺茫，但她仍始終堅持為復國而呼籲。生活清貧的她只能和孩子們住在一間小平房中，但卻一直留意着國際新聞。印度政府為把她拉攏過來就承諾為她提供優渥的撫卹金，然而庫庫拉公主卻説：“我的一生都為錫金獨立而戰，這絕對不是一場交易”。2008年12月2日一直為復國奔走的庫庫拉公主以84歲高齡病逝，與此同時錫金連續發生了四場不太嚴重的地震。當地信仰認為：這意味着錫金誕生了一個偉大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