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華燈璀璨,室內觥籌交錯。
二十多年的光陰匆匆而逝,當接到同學聚會的消息。他興奮了好久。
他想瞧瞧曾經那一雙雙躊躇滿志的雙眸,是否還雄心依舊;
他想看看當年一張張年輕的面龐,是否還風采飛揚;
他更想聽一聽、訴一訴離別的衷腸……
然而眼前,桌上擺的除了奔馳,再就是奧迪,只有他兜裏揣的是尼桑。傳入耳鼓的除了年入幾十萬、幾百萬,再就是身居高位頻繁交代工作的輝煌,只有他掙着死工資當着孩子王。
"叮叮"終於,他的手機也響了。
"老師!您還好嗎?我是常羣。"
"您要保重身體!婆婆從家鄉給我寄來了兩筐脆棗,我給您寄去一筐,請您嚐嚐!謝謝您當年的熱心幫助。"
"謝謝你,十幾年了,還記着老師!"即使是眼前桌面上的奔馳或者奧迪,即使是軟硬中華,即使是那一身名牌,都沒有被他放在眼裏,可是眼前他被一筐脆棗、一句問候征服了。
他忘情的端起手邊的酒杯,幸福的一飲而盡。
那時,他剛剛畢業,分到了市裏一家企辦學校。
報道的第一天,他成了畢業班的副班任,負責批改作文。
三天的時間,他白天聽課學習,晚上批閲修改。最終,每個人都拿到了一篇修改一新文章。
"謝謝您,老師!"一個長相極為普通,臉上點綴着幾顆青春痘的小女孩兒向他鞠躬致謝。
"不客氣,不客氣!"女孩兒的鞠躬,讓他第一次嚐到了初為人師的幸福滋味。
"老師,我還有幾篇作文,您……"
"儘管拿來,別擔心我會一一幫你修改的!"
中考前兩天,學生們該離校了。孩子們,紛紛脱下一穿就是三年的校服,紛紛找他簽名留念,讓老教師們好不羨慕,也讓他一陣又一陣的幸福着。
"呦,什麼美事?説來聽聽。"身邊的人早高談闊論間隙,拍着他的肩膀。
"老同學啊!這麼多年,你我同在一個城市。你從來沒求過我,咱同學裏面你是活得最有尊嚴的人。"一位市政府工作的同學,似乎被大家的你一言我一語給説醉了,不無感慨地説。
"那兒啊!各位均事業有成,而我恐怕只剩下這點尊嚴了。"他擔心一桌子的聽到這句話會很不舒服,急忙接過話語。
"説説,是不是情人?是不是!"顯然大家渾然不把尊嚴當一回事兒,在一旁忘我地鼓動着。
"你們看,是我曾經教過的學生。"好像如果他不給大家看一看,他就真的有了情人一般,他臉紅脖子粗地舉起手機。
"您要保重身體!婆婆從家鄉給我寄來了兩筐脆棗,我給您寄去一筐,請您嚐嚐!謝謝您當年的熱心幫助。"很多人都爭相來拿他的手機,用各種怪異的語調讀着。
一遍,兩遍,三遍……
他每聽一遍,都有新的温暖湧上心間。
他忽然覺得,雖然他沒有奔馳、奧迪,不能年入百萬,但他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