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治理黃河,這幫官員互相踢皮球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地球知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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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説地球人民都關注分享我局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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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85-兇猛的母親河

作者:貓斯圖

製圖:孫綠 / 編輯:白鷗

黃河經過黃土高原之後,裹挾着泥沙奔流向大海。可是這些泥沙很快就會堵塞河道,讓黃河難以穩定地在一條河道上流淌,往往溢流改道,四處蔓延。

出三門峽以後的黃河,在下游左右橫掃,製造出了中國人曾經唯恐避之不及的黃泛區,令人聞之色變。

為了治理黃河,這幫官員互相踢皮球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地球知識局

1938年黃泛區示意圖

好在近代以來,黃河雖然還偶有氾濫,大規模的改道卻已經很少見了。現代黃河穩定地向着山東東營的出海口進發,每年為東營貢獻着全國最大的城市面積增長量。

但這個現狀,其實並非必然如此。當黃河最後一次大規模改道時,晚清政府有過機會讓黃河從蘇北入海,卻最終沒有實施。

今天的文章,就一起來看看山東和蘇北在近代史上互相“謙讓”黃河入海口的往事。

黃河直北千餘里

寃氣蒼茫成黒雲

黃河氾濫是中國北方自宋元以後的一場噩夢。不斷氾濫改道的黃河讓定都於北方的歷代王朝焦頭爛額,成為了皇帝們的一塊心病。清初,康熙把三藩、河務、漕運作為治國的三件大事,黃河在清政府眼中的重要性由此可見一斑。

馬遠《水圖》-黃河逆流

為了治理黃河,這幫官員互相踢皮球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地球知識局

出於對黃河的高度重視,清政府把河務作為中央專管的領域,設置了河道總督,專門治理黃河。

由於黃河沿途牽扯的河道眾多,氾濫時影響的地區既多且廣,到了清代中後期,河道總督一分為三:南河總督專管蘇北淮河流域;東河總督負責山東境內的黃河;北河總督則由直隸總督兼領,防備河北水患。

三大河道總督

(底圖來自中國歷史地圖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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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代前期國庫充盈、資源豐沛時,河道總督能起到的作用很大。他們能夠繞開封疆大吏的控制,以皇帝的名義治理水患。由於治理河務的高度技術性和複雜性,這類官員一般任期還比較長,在某種意義上類似於今天人們所説的技術官僚。在他們的治理下,黃河雖然時不時耍耍脾氣,倒還在控制之中。

然而河道總督的作用到了晚清卻很難再體現出來。

這一方面是由於黃河突然在晚清反覆氾濫。十九世紀以後,由於奪淮河入海的黃河下游河道淤廢不堪,水流日漸高懸,決口自然連年發生。決口河段從黃河入海口開始向上遊追溯,以淮安至河口段河患最為頻繁。

黃河故道沿線諸城在今天看來

似乎都已不是繁榮富庶之地

他們都曾飽受黃河水災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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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咸豐年間,黃河在1841年至1843年連續3年大決口,1851年又在豐縣北岸潰決。搶修耗盡了河工預算。在水災的連番衝擊下,河道總督對堤壩溝渠的修復作用也難以體現。

清代黃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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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晚清政府面臨內憂外患,海陸軍建設的燒錢運動讓中央國庫空虛,拿不出錢給河道總督調配。面對揭竿而起的太平天國和捻軍起義,清政府只能四面出擊,這也就意味着河工預算不斷被剋扣。

太平天國對長江流域的破壞

極大削弱了清廷的經濟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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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1855年黃河在河南銅瓦廂改道,從奪淮河而來的故道向北改道,橫穿山東西北部入海,告別了蘇北和魯南。原本鎮守入海口的南河總督連黃河都見不到,河工部門的存在感也算是到頭了。清政府為了籌措軍費,裁撤了這些河政機構,標誌着中央正式撤出了河務管理。

再次決口之後

黃河一頭扎進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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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中央意志的河道總督一旦難以發揮作用,也就意味着黃河的治理成為了地方官的職責。儘管以山東巡撫為首的各地父母官對治河毫無興趣,卻也只能無奈地接收治河變成自己分內事的現實。圍繞着黃河河道問題的無盡扯皮,也就開始了。

山東人從此可就算攤上黃河了

尤其是魯西北和魯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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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黑照三方紫

黃河冰合魚龍死

其實一開始接替了中央河務部門,勇敢承擔治水大任的,是基層官紳。他們對水患的體會遠比坐鎮省城的巡撫們深切,無論是出於道義還是切身利益,都有很強的動力維護黃河河道的穩定。

這黃河要是一擺動

兩岸的鄉紳就只能看海了

(下圖為黃河梁山-平陰之間河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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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有史料可查的治河士紳為數眾多。山東濟寧直隸州知州宗稷辰“勸民築埝”;平陰縣知縣張鷺立“率民築沿河堤捻”;菏澤士紳谷韞琢“率眾堵防,又會集各村沿河築堤”;東明縣士紳李恆“督修堤堰城賴以亡恙者數年”。

他們不光組織民眾治河,還自己籌措經費修築堤壩,可謂不問國家要一分錢。比如惠民“知縣凌壽柏出銀四百兩倡捐修築”,長清縣“集災區丁壯興築,不必籌款,即碾動該縣倉谷以工代賑”。

在這個南北變動的過程中

南北之間的三角地帶是受災最嚴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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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方士紳的努力下,銅瓦廂決口之後數年“張秋以東,自魚山至利津海口,地方官勸築民埝逐年補救,民地可耕,漸能復業。”(《再續行水金鑑·黃河卷》)

但是水務治理畢竟是系統工程,尤其是黃河這樣脾氣暴烈的河流,並非單點修築堤壩就能解決問題的。即使某縣的堤壩修得再好,臨縣一旦決堤,水流還是會讓該縣遭殃。

銅瓦廂決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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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徹底解決黃河問題,還是要權力更大的地方官出手。

可是沒有了中央的統一調度,哪個地方官還願意攤上這檔子爛事呢。以後來的記載看,為了治理山東境內的黃河水,山東政府不得已在一年之內調用了疏浚其他河道、購置機械、修築防護堤、添置閘門甚至修建炮台的銀兩。

挪用銀兩勉強治河,嚴重影響了治理當地的民生狀況,眼看着黃河改道進入山東的山東官員當然不願意。思前想後,山東官員想出了一個“好主意”:讓黃河復歸故道,仍然從蘇北淮徐入海,減輕山東的治水壓力。

相互謙讓

同治十一年(1872年)年底,山東巡撫丁寶楨會同漕運總督文彬聯合上書,力主黃河復歸故道從淮河入海。他提出了四條理由,每一條看上去都很有道理:

第一,讓黃河重歸故道,可以不用另外遷移民眾;第二,黃河故道本就有沿岸堤防,不用另起爐灶;第三,南河總督手下的人都還在,隨時可以調用;第四,復歸故道的黃河可以不影響大運河的漕運。

丁寶楨同志(左)

和之後即將出場的潘季馴同志(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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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當時距離黃河改道已經過去了17年,丁寶楨給出的前三個理由早就不成其為理由了。真正讓同治皇帝眼前一亮的,是最後一個理由。

黃河銅瓦廂決堤之前,運河是由長江過淮河經黃河至京師;決堤之後,運河則需經山東黃河段向北進發,山東中西部地區成為黃運交匯處。

然而,此地地勢低窪,黃河一旦氾濫就會連累周圍所有的河道一起遭殃,原本就有高度相關性的黃河和運河水災於是被進一步加強。而漕運直接關係着北京的穩定,自然是一等一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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犧牲淮河流域保北京安危,歷史上就不乏例子。明嘉靖年間,治河官員潘季馴就遵照聖意,把黃河北岸的長堤“着實用功”地修築一遍。

從此,黃河下游只要氾濫,倒黴的就是淮河流域。從緊挨着淮河的鹽城、淮安等地,到位於淮南的鳳陽、泗州,都在皇帝一聲令下變成水鄉,有時連泰州南通等地也不能倖免。黃泛區真是名副其實。

這南北待遇不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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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丁寶楨的建議下,好不容易擺脱黃河支配恐懼的黃河兩岸民眾,眼看着就又要回到過去的噩夢中了。

已孤蒼生望

空見黃河流

拯救了淮河沿岸人民的是李鴻章和翁同龢。儘管這兩位素來不和,儘管他們被人編排了“宰相合肥天下瘦,司農常熟世間荒”的對聯,但這兩位南方官員在保護家鄉民眾方面還是聯手挺身而出,反駁了山東地方官的建議。

李鴻章同志(左)與翁同龢同志(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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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寶楨的建議提出次年,時任直隸總督的李鴻章就指出三條理由反對黃河歸故道:第一,淮徐舊道在黃河改道之後成為了山東難民的聚居地,已經不具備容納河流的空間;第二,即使修復舊道,漕運也很難快速恢復到原樣;第三,是捻軍騷擾江北多年,黃河還能作為京師和捻軍之間的天險。

其實捻軍也時常跨過黃河

騷擾直隸

(縱橫肆虐的捻軍真是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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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章的建議,既有保護江南家鄉的考慮,也有防止捻軍進入直隸地面的考慮。這一點沒有瞞過皇室的眼睛,因此他的建議一開始就被擱置了。

這一仗,捻軍把疲憊的敵人

殺得人仰馬翻,抱頭鼠竄

(新時代敍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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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清政府忙於內外軍政,也沒有財力實施丁寶楨的複道計劃,這一拖就又拖了十幾年。

真正起到一錘定音作用的,是帝師翁同龢。他和來自蘇州的高官潘祖蔭聯合擬就《請籌堵鄭州決口並設法補救疏》,歷數黃河復歸故道的缺點,其實和當年李鴻章説得沒有太大區別。憑藉和光緒皇帝的過硬交情,翁同龢成功讓皇室下了保留現有黃河水道的決心,黃河由此確定在山東入海,一場持續30年的爭論就此平息。

山東的黃河入海口

可以放心得持續生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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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由於雙方在河道問題上互不相讓,治河方案也就在修築堤壩穩固現有河道和疏通故道兩邊猶豫不決。京城朝廷上的爭論沒有結果不要緊,山東黃河新河道附近的遭災百姓可吃盡了苦頭。在這30年的爭論裏,山東百姓無人關照,獨自面對着洶湧的黃河水。

治河是個系統活兒

(圖為系統工程的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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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中,甚至還出現了兩地官員為了挽回局勢,而以百姓身家性命做籌碼的行為。例如山東巡撫文彬為了驅河南流,只在北側修堤以防漫水,結果南側決口形成一片澤國。

繼任山東巡撫的張曜見南河舊道規復無望,要求將曹州所屬濮州、荷澤起至運河口的二百里氾濫最嚴重的河道,拔歸東河總督管理,以減輕自己的負擔。

雙方又是一陣扯皮,這段氾濫河道的工事當然也就無人主持修建。

孤單的張曜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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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中央政府的躲閃和當地百姓的哭訴中,山東地方官擔起了責任。未能把河工推掉的張曜,組織安排了由省府指揮的搶險隊伍,劃分片區責任到人,很快完成了堤壩的修建。

清廷對此當然樂見其效,還成功地把治河負擔徹底甩給了地方,鼓勵地方性的治河機構與規章形成。晚清的陳朽衰敗,由此亦可見一斑。

黃河氾濫,固然是一場天災。可清朝官員的地域之見和推諉責任,卻在天災之外橫添一道人禍,讓晚清的山東充滿血淚。河道治理也由此從清朝初年的立國之本,成為了晚清邊緣化的地方事務。這樣的糟糕局面,已經預示着這個風雨飄搖的老王朝走上了窮途末路。

處在危難關頭,究竟是先黨爭出高下,還是先着手解決老百姓的困難,顯然也正是一個政權長久與否的差異所在。

哪個朝代沒被黃河考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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