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晚報全媒體記者 黃清輝
9月28日,家住通道縣牙屯堡鎮絞坪村的侗家小夥粟隆坤帶着身懷六甲的妻子,輾轉來到全國愛國主義教育示範基地——通道轉兵紀念館,進館後,直奔展台裏陳放着的一副殘缺不全的擔架。
他説,擔架是他們家的傳家寶,烈士紀念日及國慶節快到了,他要以這種具有儀式感的方式,迎接孩子的出生,並且以後每年都帶他(她)過來,通過擔架讓其瞭解他們家與紅軍的淵源,牢記中國革命那段艱苦而不平凡的歷史,做一個對國家對社會有用的人。
一副擔架,救過無數紅軍戰士的命
記者注意到,展台上這副擔架,兩米多長,半米多寬,主體部分是合金材質,底部有四個同為合金的支架,擔架的手柄為木質,躺牀已不見蹤影,剩下孤零零的“骨架”,似在向參觀的人們訴説着不凡的歷史。
“這副擔架是粟隆坤家捐贈過來的,別看它只剩下架子,它可救過很多紅軍戰士的命,是名副其實的‘紅軍擔架’。”通道轉兵紀念館館長鄭湘對記者説。
“憑什麼説它是紅軍擔架?”
“爸爸(粟海富)告訴我,這副擔架是兩位紅軍戰士託我太爺爺保管的。原來擔架上有帆布躺牀,軍綠色,上面有很多血跡,但仍可看出‘某某紅軍醫院’字樣,可惜的是,因長期藏在我家閣樓沒動,房子漏水加上長年老鼠啃咬,1965年發現時,帆布躺牀完全爛掉了。”粟隆坤接過話茬。
接着,粟隆坤悠悠地説起了關於擔架的故事。
那是1934年冬的一天,粟隆坤的太爺爺粟再金上山砍柴,突然聽到一聲呼喚:“老鄉,快過來,我們是紅軍,請你幫個忙。”他走過去,看見兩位衣衫破爛、看上去很疲憊的年輕人抬着一副擔架。他們自稱是紅軍,説自己掉隊了,要去追趕部隊,帶着擔架不方便也不安全,但這副擔架救過許多紅軍戰士的命,而且還要繼續使用,很重要,他們不能丟掉,想請老鄉(粟再金)幫忙,暫時保管一下,説“以後會來拿的”。因前幾天很多紅軍戰士經過侗寨,不像國民黨和土匪欺負侗家人。粟再金對紅軍印象不錯,於是他一口答應下來,等到天黑,悄悄將擔架扛回家藏在了閣樓上。
粟再金天天等,夜夜朌,還是沒有盼來取擔架的紅軍。臨終前,他告訴兒子粟旺真及大孫子粟海富“這是紅軍的擔架”,並囑咐子孫“要用生命把擔架保護好。將來會有人來取的”。
一句承諾,一家幾代守了八十六載
“用生命保護好擔架”,粟再金一家用行動踐行着自己的諾言。
紅軍條件艱苦,經湘江戰役後,物資更加匱乏。當時,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幾乎天天打仗,但用來救治傷員的擔架卻很少,且很多擔架還是用木梯來充當,粟再金心知這副合金擔架對紅軍的重要性。他告誡自己,無論如何都要保守秘密,保護好擔架。
可國民黨民團不知怎麼還是聽到了風聲,不久即找上門追問擔架的下落,並以通匪嫌疑把粟再金抓到鄉公所審問、毒打。但任憑民團怎麼嚴刑拷打,粟再金都一口咬定不知道擔架的事。民團問不出什麼名堂,也搜不出擔架,只好把渾身是血的粟再金放回了家。
粟再金去世後,保護擔架的重任落到了粟旺真、粟海富肩上。
“‘文化大革命’期間,因這副擔架,粟家也受了冤屈。”鄭湘告訴記者,當時造反派硬説這副紅軍擔架是粟旺真的父親粟再金偷的,將時任大隊長的粟旺真揪出去批鬥,造反派還一度把擔架作為戰利品拿到大隊部存放。直到1979年,粟旺真才將擔架搬回粟家。
就這樣,一年一年過去,一代一代相傳,歷經80多年、幾代人,這副擔架成了粟家的傳家寶。
一次捐贈,紀念館裏見證軍民魚水情
紅軍通道轉兵,給當地留下珍貴的紅色遺產。
“這副擔架,估計是通道會議後,紅軍向貴州進發時殿後部隊的戰士留下來的。”對通道轉兵歷史頗有研究的鄭湘分析,牙屯堡鎮絞坪村地處廣西、湖南通道縣溪鎮(通道老縣城,通道會議召開地)、貴族黎坪之間的三角地帶,兩位抬擔架的紅軍出現在這裏,最大的可能是:為保證大部隊前進,他們所在的部隊殿後阻截追剿之敵,而他倆不幸與部隊走散了,想快點追上去,但帶着擔架不方便,正好碰到進山砍柴的粟再金,於是請他暫時保管一下擔架。
説起這副擔架的捐贈,鄭湘更是滔滔不絕。他説,當轉兵紀念館的同志登門説明來意後,是否將這副紅軍擔架無償捐出去,在粟家引起軒然大波。
有的説:“擔架是我們的傳家寶,前幾年有文物販子出三四萬塊錢想買,我們都沒同意。”
還有的説:“上世紀90年代有民政幹部上門徵集,我們也沒同意。捨不得。”
為此事,粟海富召開了一次非同尋常的家族會議,有十多人蔘加。粟海富跟大家説:“為推翻三座大山,紅軍走了二萬五千里長徵,犧牲了無數革命先烈,才換來了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保管好擔架是爺爺向紅軍的莊嚴承諾,也是我們整個侗家人的承諾。將擔架無償捐獻給通道轉兵紀念館,讓更多的人瞭解紅軍的故事,這也是我們對兩位紅軍的一個交代。爺爺在天有靈,會支持這個決定的。”
粟海富在家裏排行老大,參過軍,擔任過村書記,還當過縣人大代表,辦事公道正派,在村裏和家族中威信很高。聽他説得有道理,大家也就同意了。
“這副擔架,作為當年紅軍在通道留下的實物,與近千件資料和文物一道,為今天的人們見證着那個偉大的事件,也見證着軍民的魚水情誼。”鄭湘説,粟家人雖然沒有等來擔架的委託人,但等來了委託人的傳承者。這副紅軍擔架,作為紅色故事的一個實物見證,將被世世代代地傳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