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晴雯臨死前喝最後一碗茶時,寶玉為何要先嚐一口?
紅樓夢裏有許多故事大有深意,理解之後讓人滿口噙香,擊節歎服。
晴雯被王夫人攆出大觀園後,趴在表哥多渾蟲家裏土炕時,賈寶玉私下前來探望,晴雯讓她倒一碗茶的故事就有諸多深意。
《紅樓夢》第七十七回,晴雯土坑上病了半天,多渾蟲與多姑娘都不管她。晴雯想喝點水叫了很長時間也無人答應。飢渴之際見到寶玉,忙讓他給自己倒碗茶來喝。
寶玉在晴雯的指點找茶壺倒茶,採取了一聞二洗三看四嘗的方法才把茶給晴雯。
“一聞”是這樣的。寶玉只得桌上去拿了一個碗,也甚大甚粗,不象個茶碗,未到手內,先就聞得油羶之氣。
“二冼”是這樣的。寶玉只得拿了來,先拿些水洗了兩次,復又用水汕過,方提起沙壺斟了半碗。
“三看”是這樣的。寶玉看時茶是絳紅的,也太不成茶。
“四嘗”是這樣的。晴雯看她倒茶後,扶枕道:“快給我喝一口罷!這就是茶了。那裏比得咱們的茶!”寶玉聽説,先自己嚐了一嘗,並無清香,且無茶味,只一味苦澀,略有茶意而已。嘗完一口後才遞給晴雯喝。
先聞茶碗的氣息,再反覆用水來洗,仔細看茶的顏色,這些都好理解,都是喝茶前正常的行為和下意識動作。唯獨奇怪的是晴雯先喝之前,賈寶玉居然先嚐了一口。
他為何要這樣做呢?此事與寶玉喝湯前先讓丫環們嘗一口有關。
《紅樓夢》第五十八回,寶玉生病期間,飲食以清淡為主,往往都是四樣小樣和稀飯,並沒有肉菜,這天小丫頭把飯端來後,晴雯麝月揭開看時,除了四樣小菜外還有一碗火腿鮮筍湯,忙端了放在寶玉跟前。寶玉便就桌上喝了一口,説:“好燙!”忙又放下。
襲人看到芳官在旁邊沒事,便遞與芳官,笑道:“你也學着些伏侍,別一味呆憨呆睡。口勁輕着,別吹上唾沫星兒。”芳官依言果吹了幾口,甚妥。
芳官吹了幾口,寶玉笑道:“好了,仔細傷了氣。你嘗一口,可好了?”芳官只當是玩笑話,只是笑看着襲人等。襲人道:“你就嘗一口何妨。”晴雯笑道:“你瞧我嘗。”説着就喝了一口。芳官見如此,自己也便嚐了一口,説:“好了。”遞與寶玉。
從這個細節中可以看出來,晴雯和襲人以前經常幹這樣的事情,襲人讓芳官學着先吹後嘗,就是讓她學會伏侍賈寶玉。由此我們知道一個事實,寶玉喝湯前一般先同丫環嘗一下。
賈寶玉生活在錦衣玉食裏,生活在貴族豪門中,他們在飲食上非常有講究。喝湯前先讓丫環們嘗一口,一方面怕中毒,劉姥姥二進榮國府,王熙鳳就給她用一雙銀筷子,目的就是為了防止食物中毒;另一方面是嘗一下食物的温度是否合適
賈寶玉身邊有四個大丫環,但是他比較看重的是晴雯和襲人,喝湯前嘗一口湯的事情一般都由她們來做。晴雯在寶玉身邊,照顧她的日常起居,這種事情自然做得很多。晴雯在做這些事情中,付出了很多感情,留下了很多歡樂。但是被王夫人攆走後,這些美好的回憶都成為過往。
更重要的是,美麗的晴雯本不必有這種悲慘的結局。她被賣給賴嬤嬤後,被孝敬給賈母,因為人長漂亮又能幹被賈母派到寶玉身邊,因為漂亮,王夫人擔心她會讓寶玉變壞,所以將她攆走。所以晴雯的悲劇與賈寶玉的喜歡有直接的關係。
賈寶玉對此心懷愧疚。所以她在給晴雯倒了一杯茶,送給她喝之前,也學着她的樣子先嚐了一口,這一口茶是懺悔是無奈,是擔當晴雯曾經為他承擔過一切過往。對此晴雯懂他、理解他,所以接過後茶水後如得了甘露一般,一氣都灌下去了。
一碗茶、一口水,讓寶玉顯得更善良,讓晴雯顯得更光彩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