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裝策鐵馬,巾幗傲嚴霜
很長時間中,我並不知道這蕭燕燕叫蕭綽,我覺得她跨下戰馬,身着戰氅的英武形象,配着這個嬌羞的名字,挾草原雄風,指揮着千軍萬馬征戰四方,是對英姿颯爽四字最好的詮釋。
由於《楊家將》故事的傳播,在國人心中這位被稱作“蕭太后”的女性,似乎是一個殺伐決斷的“母夜叉”。她兇殘好戰,率領虎狼之師,同我北宋大戰燕雲十六州,楊家一門忠烈皆死於其手,每每想起便恨得咬牙。其實,歷史上的蕭太后並非如此,她是一位清正賢良、深明大義,為遼朝的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的一代女傑。
蕭燕燕,名綽,小字燕燕,契丹族,遼朝著名的美女政治家、軍事家和改革家。她是遼景宗帝皇后,景宗死後,尊生母蕭皇后為“承天皇太后”。因聖宗年僅幼,蕭太后奉景宗遺詔攝行國政,總攝軍國大政。在她攝政期間,遼國進入統治中原二百年間最為鼎盛的輝煌時期。1006年還政遼聖宗,同年病逝,年57歲。
據《契丹國志》記載:“番法,王族唯與後族通婚”,《遼史》也記載:“宗室、外戚,勢分力敵,相為唇齒,以斡邦家”。也就是説,遼國的皇帝和親王,只能娶蕭家的姑娘;而蕭家的男子,也必須聘皇族女子。所以,這蕭燕燕家駙馬皇親的一大堆,偏偏又遇到皇帝身體不好,這燕燕小姐也在這一眾人的支持下,如武則天一樣,開始了對國家的治理。
蕭燕燕的名氣自是不能同則天皇帝相比,她很大程度上還是因楊家將的流行而被民眾認知。但怎麼説也是作為一個反面人物示人,這不能不帶有世俗偏見。作為一位足與則天女皇比肩的女性,她在廟堂上的鴻篇鉅製,在疆場上的神來之筆,在愛河裏的風情萬種,都被染上了一種別樣的色彩。
蕭燕燕攝政時年三十歲,她在大臣耶律斜軫和韓德讓的輔佐下,開始了遼代歷史上著名的“承天后攝政”時期。她虛心誠懇,用人不疑,這一直為後世政治家所效法。
她有男子一般的氣魄,執法嚴明,毫不軟弱,甚至“親御戎車,指麾三軍,賞罰信明,將士用命。”率領數十萬大軍攻城野戰,把北宋部隊殺得屍橫遍野,生擒名將楊業,也就是戲劇中所説的“楊令公”。
《楊家將》的故事可謂深入人心,這裏面的的蕭太后成為她的標籤,因為將她作為“楊家將”的死敵,滿門忠烈盡數折於她手,所以形象被無限醜化。
其實説起來這蕭燕燕對楊業還是相當尊重的,大戰前,蕭太后曾密令統帥耶律斜軫切勿用暗箭傷害楊業,務必活捉。耶律奚達恰恰是用暗箭射傷楊業而捉住的,又沒能勸降。為此,他不但沒有得到蕭太后的嘉獎,反而受了處分。蕭燕燕命將楊業的頭顱傳示三軍,以壯軍威,然後將其隆重安葬,並下令在古北口為楊業修建祠堂,四時祭祀不絕,對這位視死如歸、軍人氣質卓絕的將軍表示由衷的敬佩。
楊業的戰死則使宋軍失魂喪膽,一蹶不振。蕭燕燕一戰扭轉了宋遼戰局。此後多年,宋軍只是疲於防守,再無反攻之力。像蕭燕燕這樣,既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又能披掛上陣,親冒矢石、馳騁疆場者,不要説在為數眾多的太后之中絕無僅有,即使和歷代頂尖名將相比,她也毫不遜色。
蕭燕燕在攝政期間,勵精圖治,選用漢人,開科取士,消除番漢不平等待遇,勸農桑,薄賦徭,內政修明,軍備嚴整,綱紀確立,上下和睦,與宋講和,坐收歲幣之力,經濟文化高度發展,使遼朝達到鼎盛時期。
“澶淵之役”是蕭燕燕軍事生涯中最光彩的一頁。她親率遼軍避實擊虛,繞過宋軍固守的城邑,長驅直進。抵達黃河之濱的重鎮澶州,威脅宋朝的都城東京開封。一時北宋帝國朝野震動。甚至有了遷都之動議。
蕭燕燕之所以是個傑出的政治家,就是她有敏鋭的洞察力。她深知以遼國之實力,想從大宋身上撈到好處實屬不易,且遼軍深入腹地,其勢亦很是兇險,所以她決定見好就收。
所以,她贊成宋朝提出的議和要求,雙方訂立“澶淵之盟”,贏得了長達一個世紀,基本維持和平局面。宋割地花錢買和平,每年給大遼銀十萬、絹二十萬匹,承認遼國對燕雲十六州的合法統治。
就是説,蕭燕燕不僅由此擺脱了困境,其軍隊可以平安地撤回,而且還得到大量的財物,一切都如願以償。她的智慧,她的才能,她對事物進程的把控,她的魄力,一展無遺。
被人津津樂道的當然還是她的情感生活。作為一國之主,她比武皇應該更加地敢愛敢恨,武皇最多弄幾個面首解悶;而蕭燕燕則不同,她是直接同心愛地人在一起,相親相敬,終了一世。
她守寡時還不到三十歲,事業上,她需要有個強有力的依靠;情感上,他需要得到男人的慰藉。在這一點上,她不僅比前朝的武則天強悍,更比後世的孝莊幸運。因為,她有一個忠心且痴情的臣子,這就是韓德讓。
我見很多文章都説蕭燕燕同這韓德讓舊有婚約,後來是被皇家半道給截了胡,這個我是嚴重地不相信。想這韓家是被擄來北地,其身份是“宮分人”,也就是遼朝皇帝的家奴。如後世清人的“包衣”,儘管後來家族之人做了遼國大臣,但按照契丹耶律和蕭家通婚慣例,此事絕對是不可能發生的。何況韓德讓比燕燕小姐大十幾歲,按那時的婚姻狀況,豈有到了那個年齡還未成婚的。
此説正史無載,源於曾出使過遼國的宋人路振的《乘軺錄》裏,當屬野史無疑。後世之人為了渲染這蕭燕燕重續舊情之説,將那一堆地污水潑在她身上,類似什麼毒死韓的夫人什麼的説法屢見不鮮。如《宋會要輯稿》就鐵板釘釘地説蕭燕燕為了鳩佔鵲巢,曾派人縊殺德讓之妻,併入居德讓帳中。如果真是這樣,韓德讓同這燕燕廝守時,那背上不得冷汗直冒,怎麼可能還相守始終呢,您説是吧。
但後來蕭燕燕同韓德讓同居共枕當是實情。他與蕭燕燕出則同車,入則同寢,宛若一對恩愛夫妻。蘇轍《龍川別志》説澶淵議和時,宋朝使者曹利前往談判,“見虜母于軍中,與蕃將韓德讓偶坐駝車上,坐利用於車下,饋之食,共議和事”。
有如此恩寵,韓德讓自然忠心耿耿,竭盡全力輔佐這對母子。後來,年已古稀的他還曾遠征高麗,為大遼江山誓死拼打。不料在歸途中得了重病,當時的皇帝和皇后還親自賜藥撫慰。他死後,被葬在蕭燕燕的乾陵旁。這樣,他就可以和他心愛的女人永遠在一起了。
蕭燕燕是幸運的,也是大膽的。契丹有皇后殯葬的習俗,她不但不遵循舊制,皇帝屍骨未寒,她便自帶嫁妝,帶領皇親貴族大宴羣臣,然後便直接住進了韓德讓的大帳。這也算是舉辦了一次婚宴,雖然沒有行夫妻之禮,也算是宣告結婚了。相比武則天那偷偷摸摸的作派,那是要豪爽許多了哈。
至於有人説蕭燕燕手握重權,也應該如武則天一樣來個稱帝改制才是。這其實正是她的高明之處。她要的是真正的權力而非虛名,武則天折騰了半天,最後還是不得不把皇位給了自己的兒子,承認自己只是李家媳婦。封建朝代,無論漢族或少數民族,“牝雞司晨”都是南柯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