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八王逼宮”以後,雍正皇帝終於找到了將“八爺黨”連根拔起的機會,雍正皇帝下令對胤禩、胤禟等人抄家時,廉親王胤禩對皇五子弘晝有過一段“兄弟三人中,首推靈透”的評價,並認定其“不像康熙、不像雍正,倒有些像順治,知道當皇帝是個苦事,平安做個王爺是真正的福分”。
也就是説,這位歷史上有名的“荒唐王爺”,雖行事荒誕不經,但卻從未違背祖制家法;雖想着法的和光同塵,但卻能保證不被雍正皇帝懷疑自保避禍。
雍正朝時期的皇位爭奪,雖不及“九子奪嫡”複雜,但卻更為直接殘酷、簡單明瞭。在如此背景之下,皇五子弘晝僅憑“活出喪”這等荒唐行徑,自然無法保證自保;所以,他必定有着有些深藏不露的政治權謀和處世智慧。
“荒唐王爺”,正是憑着“該荒唐時荒唐,該聰明時聰明”的處事原則,才能平穩度過這段複雜的時間,落得善終。
“八王逼宮”之前,皇三子弘時在廉親王胤禩的攛掇下,主動向雍正皇帝建議“整頓旗務”。聽到弘時一番高談闊論以後,雍正皇帝給予了“這些你,你確實有所長進”的評價後,將目光轉向了坐在一旁的皇五子弘晝,只是剛喊道弘晝的名字,他便立即回答道:
“兒臣既沒有三哥的這份心思,也沒有四哥辦事的能力,只是身子骨結實,只望能把皇阿瑪的病移到兒臣身上,就算替皇阿瑪分憂了!”
注意,對於皇五子弘晝,雍正皇帝還一言未發,弘晝甚至還不知道雍正皇帝要問什麼,為何就會如此自抑的回答呢?
皇三子弘時在新政推行的關鍵時期,在雍正皇帝給出明確的“真正的國本,最要緊的急務”以後,弘時依然極力主張“整頓旗務”,這就不免讓人生出懷疑:長時間處於閒置狀態的皇三子弘時,為何突然對“旗務”感興趣了?還非得將關外的四位旗主王爺叫來?
別忘了怡親王胤祥後來給雍正皇帝的提醒:“奉天那邊的鐵帽子王,一向是八哥在負責”,這裏面是不是有着隱藏的政治陰謀?
不管皇三子弘時的真正目的何在,皇五子弘晝只有和其劃清界限、保持距離,才能避免這其中隱藏的陰謀。弘時提出“整頓旗務”,如果弘晝不主動攔下雍正皇帝的話,明確地給出自己的觀點,下一步勢必就是“協同弘時辦差”的結果。
所以,弘晝必須將自己的“不足之處”無限放大,並將自己的“至誠至孝”充分展現給雍正皇帝,令其生出憐愛之心、愛責之情。
很明顯,對於皇五子弘晝的搶話,雍正皇帝聽出來了,召喚其坐在身邊以後,罕見的以慈父形象予以教導:
“你的孝心阿瑪知道,可是作為皇子光有個好身子骨不行啊。要多讀點書,多練練騎射,有了正經本事才能為朝廷當差啊!不要和那些和尚道士、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
啥意思?弘晝剛才提及的“沒弘時般心思、沒弘曆般能力”的形象,早就被雍正皇帝熟悉和認可了!也就是説,不管“整頓旗務”的過程中會出現何種負面後果,哪怕是出現威脅雍正皇權的局面,弘晝也必定能夠撇清楚、摘乾淨。更重要的,有了弘晝的這句話,雍正皇帝已經不會再讓其參與其中了。自保避禍的目的,皇五子弘晝在悄無聲息中,順利完成。
看到這裏,相信很多人都會有這樣一個疑問,既然皇五子弘晝想盡辦法的遠離“旗務整頓”,為何還要在關外參領共管豐台大營和西山鋭健營的時候,用一句“沒錯,這句話是皇阿瑪親口説的”來為皇三子弘時站位呢?
所謂“自保避禍”,乃系來自全方面的防禦。對於皇五子弘晝而言,才是真正的“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他需要防備弘時、弘曆的雙重攻擊,更需要注意雍正皇帝的猜忌。也就是説,他絕不能得罪皇三子弘時,需要他站出來表現“糊塗”的時候,絕不能含糊。
離開軍營以後,皇五子弘晝將自己的疑慮吐了出來:
“三哥,我怎麼覺得不對頭啊?皇阿瑪是説過讓旗主王爺幫着整頓旗營,但並沒有説讓他們共同管理防務啊?”
皇三子弘時則將全部責任直接推到了弘晝的頭上:
“那你剛才為什麼説是皇阿瑪親口説的?算了算了算了,要是皇阿瑪不同意,明天再改嘛!”
弘晝的話,是不是顯得他特傻,特無知?弘時的話,是不是顯得他特精,特英明?
恰恰相反!
弘晝發出如此疑問,只是為了試探弘時的真正意圖。如果弘時並無非分之想,他必定有着同樣的疑惑和擔憂;但如果這就是弘時的真正目的所在,那麼關外參領共管防務就是他的計劃之一,勢必不會擔憂,更不會有及時彌補的表現。而弘時的回應,恰恰證明了第二種試探。
何以證明弘晝的試探呢?
在皇三子弘時和廉親王胤禩面前,皇五子弘晝那句“皇阿瑪親口所言”是何等篤定,如此狀態,會滿是擔憂地對怡親王胤祥提及豐台大營和西山鋭健營被別人共管的事?正是有了這句試探,有了對弘時意圖的確定,才有了弘晝對怡親王胤祥的提醒,才有了“八王逼宮”的完敗。
現在來看,皇五子弘晝果真糊塗,果真荒唐嗎?
再來看弘晝在“八王逼宮”過程中的具體表現:
將關外參領共管大營的事告訴給怡親王胤祥以後,胤祥如此交代弘晝:
“弘晝啊,你回去告訴你阿瑪,就説我的病又犯了,我去看看太醫!剛才你説的這些事,不要再和別人説。”
那麼,弘晝是如何稟告雍正皇帝的?
第一次:“皇阿瑪,十三叔病了!不很要緊,也不很不要緊!他説去看太醫,好一點就來。”
胤祥的情況,弘晝已然明確,他為何不直截了當的稟告雍正皇帝?
第二次:兒臣不知道!
從模稜兩可,到確定不知道,弘晝對於胤祥的情況彙報為何有了明顯改變?
1、第一次彙報時,“八王逼宮”尚未發作,胤祥的病情到底如何,弘晝並不確定;但胤祥到底去幹嗎了,當着滿堂朝臣尤其是一手安排了防務共管的廉親王胤禩,他又不能明言。所以,他也只能如此彙報。
2、第二次彙報時,“八王逼宮”的情形已經非常清晰,雍正皇帝已經明顯處於下風,如何才能扳回局面?只能靠那個前往大營重奪兵權的怡親王胤祥!而胤祥之所以能夠鎮住局面、擎天保駕,就在於出其不意,就在於誰也沒想到重病纏身的胤祥還能重掌兵權!
也就是説,“八王逼宮”的成敗在於胤祥能不能及時重掌兵權,更在於“八爺黨”不會隨時做出部署的調整。所以,弘晝只能繼續模糊胤祥的動向,以麻痹“八爺黨”,為胤祥奪取兵權贏得充足時間。
對於皇五子弘晝而言,他畢竟是雍正皇帝兒子,也只有雍正皇權穩固,他才能安安穩穩的當個“荒唐王爺”,一旦“八王逼宮”成功,皇權更迭,他恐怕也就只剩下“荒唐”了。所以,他必須全力配合怡親王胤祥,將這場逼宮事件徹底挫敗。
再來看弘晝“活出喪”以後,和雍正皇帝的一段對話。我們來一句一解,看下弘晝高超的自保之術。
雍正皇帝説道:
“阿瑪這時候把你叫來,不會讓你染上血光之災吧?”
弘晝如此回應:
“皇阿瑪聖明,兒臣那些昏話本是搪塞世人的,兒臣實在是因為辦不好差事,怕到頭來又給皇阿瑪添亂子,才弄出這麼個藉口。請皇阿瑪治兒臣欺君之罪!”
搪塞世人,弘晝可以用“荒唐形象”對付;但應對雍正,弘晝就不能再“荒唐”,只是也不能實話實話,只能以“心思不夠、能力不行”繼續敷衍。
雍正皇帝則回應:
“你自己説出來了就不算欺君,你這麼做阿瑪也能理解,你整天跟那些和尚道士攪在一起,總比和那些朝廷的官員攪在一起要好啊!小小年齡就知道明哲保身,這一點,比你阿瑪都強啊。”
注意,這是一句試探!先對弘晝並未結黨營私的表現,予以肯定;但想到自己當初的曲線奪嫡表現,他又必然產生對弘晝是否有奪嫡之心的懷疑。所以,雍正皇帝才會緊接着給出一句“比你阿瑪強”來試探一下弘晝的真實內心——想當初,朕也是整體同和尚攪在一起,但朕還是成了皇帝。
很明顯,弘晝聽出了雍正皇帝的“話裏話”,語調、神情立馬發生了變化:
“皇阿瑪,皇阿瑪,兒臣百無一用之身,就算再修上十輩子,也望不上皇阿瑪的項背啊!”
意思很明確:我無奪嫡心,實在真荒唐!
但畢竟“知子莫若父”,弘晝是不是“真荒唐”,他清楚;但弘晝“荒唐表象”下面是不是隱藏着奪嫡之心,他卻依然不能確定。所以,他繼續試探:
“你也犯不着如此自抑,其實啊,在你們兄弟三人當中,也只有你真正有點像朕。朕在你這個年齡也和你一樣,潛心佛法,從來都不願意捲到爭鬥當中去,後來是你皇爺爺一片苦心,硬是要將祖宗的江山交給朕,朕這才勉為其難啊!”
啥意思?你和當初的朕很像,或許沒有奪嫡之心,但如果我硬要把江山交給你,你會不會要呢?
弘晝則更明確的給出回應:
“皇阿瑪這樣説,兒臣就更羞愧無地了,皇阿瑪就像天上的太陽,雖無意與人爭輝,但光芒自然普照萬物;兒臣本是螢蟲之光,拿什麼去爭啊!”
啥意思?不用試探,我和您不一樣,沒能力、沒心思、沒資本、沒勢力進行皇位爭奪。您身邊光芒萬丈,我身邊黯淡無光,根本沒有可比性!
注意,到這個時候,雍正皇帝的試探還沒結束。接着,他拿出曾靜罵自己“最大昏君、最大暴君”的逆反信,要交給弘晝,弘晝直接給予了拒絕:
“這些狂犬吠日的瘋話,兒臣不屑一看,請皇阿瑪也不要理睬!”
不看不看,王八下蛋;不聽不聽,王八唸經。面對這如此明顯的陷阱,弘晝採取了最為簡單粗暴的處理方式——我不看也不聽,不信也不理,不懂也不問。什麼弒君篡政、什麼殺兄殺弟,我不知道也沒聽説過,我就是個“荒唐王爺”而已。
弘晝為何要如此回應呢?因為這是一個送命題:
看了,該如何回應?像李衞那樣衝到刑部大牢,將曾靜暴打一頓;還是默不作聲,給予默許態度?默不作聲,肯定不行!但弘晝不是李衞,李衞一貫憑性情行事,將曾靜暴打為正常現象;但如果破口大罵或者當面暴打,又不是弘晝該有的表現,必然會被認定為刻意獻媚,甚至做賊心虛。所以,他只能不看不聽,用最簡單的方式避開這個送命題。
最後,雍正皇帝問及“誤傳聖旨”的事時,尤其是問及皇三子弘時的具體表現時,弘晝這樣回應:
“兒臣記不清三哥説什麼話了,好像沒説什麼!”
弘晝為何不將弘時的具體表現彙報給雍正皇帝?
原因很簡單,雍正皇帝既然能這樣問,就説明他已經掌握了弘時的具體表現;那麼他對弘晝的發問就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看看他的反應,確定他的真性情是真還是假?所以,弘晝才會刻意表現出對弘時的偏袒;再加上隨後的一句“兒臣想讓賈士芳來給皇阿瑪看看病”,讓弘晝看重兄弟感情、對皇父至誠至孝的正面形象徹底穩固。
在世人面前,“該荒唐時荒唐”;在雍正面前,“該聰明時聰明”;讓弘晝平穩度過了這段最驚險的關鍵時期。同樣是皇子,同樣是皇四子弘曆的威脅,弘時落得自盡下場,弘晝卻落得善終,就足以説明這位“荒唐王爺”並不荒唐,而是有着大智慧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