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5月的一天,英國倫敦。
李四光收到一封信件。寄信人是郭沫若,信中只有簡短的一段話:總理邀請你重返祖國。
李四光收到信後,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一刻不停的跑去訂了前往香港的船票,恨不得馬上回到祖國。
然而不遂人願,當時由英國開往遠東的航船很少,須等待半年左右才能起程。
還沒等李四光籌劃到新辦法,問題就接踵而至。
國民黨“外交部”密令“駐英大使”鄭天錫,風風火火的找到了在英國學界聲名顯赫的李四光,強令他公開發表一個聲明,拒絕接受新中國的全國政協委員這一職務,否則就予以扣留。
李四光一家真真感受到了水深火熱。
一天深夜,李四光從友人處得知,鄭天錫要馬上就要對他下黑手了。不由得他細想,李四光馬上與夫人商定:由他先行出發、隻身秘密起程,乘火車經普利茅斯,渡過英吉利海峽,再由法國曲線回國。
一刻也不能等了。
緊接着,李四光從法國輾轉到達瑞士巴塞爾,又秘密通知夫人前來會合。隨即李夫人在女兒李林的陪同下趕到了瑞士。
11月15日,周總理致信中國駐蘇聯大使王稼祥和新華社駐布拉格分社社長吳文燾:“李四光先生受反動政府壓迫,已秘密離英赴東歐,準備返國,請你們設法與之接觸,並先向捷克斯洛伐克當局交涉,給李以入境便利,並予保護。”
就這樣,一番穿越半個歐洲的旅程,才終於讓李四光一家,在12月25日登上了意大利熱那亞的航船,一路駛向祖國。
與此同時,遠在紐約曼哈頓西83街的老舍,也正在積極籌劃回國。
1947到1949年期間,老舍寫完了《四世同堂》的第三部《饑荒》,還創作並參與翻譯了長篇小説《鼓書藝人》、戲劇《五虎斷魂槍》等。跟美國作家賽珍珠的聯繫,也讓他在英語文學界獲得了一定的口碑與知名度。
他的住處,離中央公園距離很近,卡內基音樂廳、紐約自然歷史博物館也沒有多遠,可文化生活再豐富,也沒法替代永定河畔的一泓清水,正陽門外的一縷陽光。
老舍或許不知道,在他籌劃回國的同時,另一場計劃悄然籌謀中。
1949年6月18日,美國,匹茲堡。
留美的中國學生成立了中國科學工作者協會(簡稱留美科協)。侯祥麟擔任第一屆幹事會常務幹事,陳省身、華羅庚、楊振寧、朱光亞等美國著名的華人學者陸續加入了協會。至1950年3月,留美科協會員已達到700人。
這成為了團結留美中國學生的核心紐帶之一。
這年12月,中國政務院文化教育委員會成立了“辦理留學生回國事務委員會”,統籌回國留學生接待事宜。12月18日,周總理通過北京人民廣播電台,代表中國共產黨和中央人民政府鄭重邀請在海外的留學生回國參加新中國建設。
大洋彼岸留美學生陸續得知了這一消息,一股沸騰的浪潮慢慢開始席捲大家的心田。
1950年1月,中國科學工作者協會發函給留美科協,稱“亟盼火速回國參加工作”。留美科協號召會員回國。留美科協海灣區會與加州大學中國學生會一道,組織了“中國留學生回國服務社”,提供各種幫助,並協助解決由香港北上。
先於這封函件之前,老舍已經通過各種方式費盡周章地回到了闊別14年的北京。
迎接他的,已經是新中國的永定河、新中國的正陽門。
1950年5月18日,美國陸、海、空三軍人事安全局召開了一個特殊會議,他們討論的是一個加州理工學院的教師去留問題。
説來也是奇怪,軍方開會,説的卻是辭退一個大學老師。
沒辦法,誰讓這人是錢學森。
在這次會議之前,軍方的調查組,已經前前後後查了錢學森和身邊的家人朋友接近一年。
6月6日,三軍根據會議討論結果,正式簽署禁止錢學森接觸涉密項目的通知,且於當日指定位於舊金山的美國陸軍第六軍總部派代表傑克·T·楊上校致函加州理工學院,通知取消錢學森“參與航空和涉密合同研究工作以及獲取陸軍、海軍和空軍信息的資格”。
被無故停職的錢學森,早已下定決心回到祖國。美國軍方的這一出,讓他加快了行動的腳步。
卻不知還有一場厄運正在等候他。
1950年8月23日,美國司法部駐洛杉磯辦公室,接到了海關在錢學森行李中發現涉密資料的報告。
司法部針對報告進行了分析,決定查封和扣押錢學森的行李,甚至在可能的條件下對錢學森採取刑事訴訟;與此同時,考慮要求美國聯邦調查局密切監視錢學森,以防止他離開美國並且將這些資料非法帶出國外,以至於落到不友好的外國或組織手中。他們還決定向地方法院申請扣押令。
隨即,錢學森和家人陷入了長達5年的扣押與監禁生活中。
5年,幾乎讓錢學森的學術生涯毀於一旦。
直到1955年。
1955年8月1日。中美之間解決台灣等問題的日內瓦會議重啓。
談判一開始時,美國大使約翰遜依然矢口否認美國政府扣留中國公民。這時,中方代表王炳南拿出錢學森的寫給友人陳叔通的親筆信,當眾宣讀,使約翰遜措手不及,便立即要求休會,並馬上向美國國務院報告情況。在事實面前,美國政府無奈被迫於8日4日,匆忙通知錢學森,准許他離開美國。
多年後,周總理意味深長地説:
“中美大使級會談雖然沒有取得實質性成果,但我們畢竟就兩國僑民問題舉行了具體的建設性的接觸。我們要回了一個錢學森。單就這件事來説,會談也是值得的。”
1950年3月4日,香港大公報發表了一篇文章,叫做《給留美同學的信》,
這篇文章作者的名字叫做,華羅庚。
當時他已經通過留美科協的工作,順利從美國到達香港,華羅庚在信中寫道:
“中國是在迅速的進步着,一九四九年的勝利,比一年前人們所預料的要大得多,快得多。在1950年,我們有了比1949年好得多的條件,因此我們所將要得到的成績,也會比我們現在所預料的更大些、更快些。當武裝的敵人在全中國的土地上被肅清以後,當全中國人民的覺悟性和組織性普遍地提高起來以後,我們的國家就將逐步地脱離長期戰爭所造成的嚴重困難,並逐步走上幸福的境地了。”
在美國讀到這段話的曹宗巽,當時已經取得了威斯康星大學生物學及生物化學博士學位,她後來回憶説:
“我們正處於人生中一個重大的抉擇。正在關鍵性的時刻,我們在《華僑日報》上讀到了華羅庚教授在香港發表的文章。……字字句句充滿了熾熱的愛國熱情,深深的打動了海外遊子的心絃。經過翻天覆地的思考和激烈的思想鬥爭,我們終於下定決心,回到生我育我的祖國去,建功立業”。
1951年10月9日,美國司法部移民歸化局正式頒佈禁令,禁止學習理、工、農、醫科的中國留學生回到中國大陸。
從1949年9月,至頒佈禁令,一年間約有20批中國留學生回國,共約千人。
與此同時,從日本、英國、印尼等其他國家陸續回到祖國的留學生也有數百人。
他們陸續成為新中國建設與發展的核心力量:
李四光成為中國科學院副院長,中國地質力學的創立者、中國現代地球科學和地質工作的主要奠基人之一。
華羅庚當選中國科學院院士,成為中國解析數論創始人和開拓者。
錢學森成為中國科學院和中國工程院院士,成為中國“兩彈一星”等領域的奠基人。
老舍創作出了不朽的經典劇作《茶館》。
曹宗巽成為中國植物遺傳學研究的開創者之一,也是中國第一批博士生導師。
在信的最後,華羅庚寫道:
朋友們!“梁園雖好,非久居之鄉”,歸去來兮!但也許有朋友説:“我年紀還輕,不妨在此稍待。”但我説:“這也不必。”
朋友們,我們都在有為之年,如果我們遲早要回,何不早回去,把我們的精力都用之於有用之所呢?
總之,為了抉擇真理,我們應當回去;
為了國家民族,我們應當回去;
為了為人民服務,我們也應當回去;
就是為了個人出路,也應當早日回去,建立我們工作的基礎,為我們偉大祖國的建設和發展而奮鬥!
這段文字,也正適合在讀這篇文章的你。
正所謂:
金馬豈真堪避世,海鷗應是未忘機。故人今有問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