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畢業,申請到美國麻省理工全額獎學金。
這是多少寒窗苦讀莘莘學子們夢寐以求的錦繡前程,但有人在此面前卻甘願為人生按下暫停鍵。這個人就是柳智宇。
小小少年:榮譽不少,煩惱很多。
尼采曾説:"只有天才和瘋子才能享受孤獨"。
柳智宇是孤獨的,因為他是天才。
出生在武漢的他從小就體弱多病,生性內向,不愛説話,小朋友們都不太喜歡和他交朋友。
還在上幼兒園時,看到其他小朋友在捉蚱蜢,柳智宇覺得沒啥意思,總是如獨行俠般到處溜達。一天過去,柳智宇總會發出空虛之感。沒有玩伴,看書學習就成了柳智宇平日的消遣娛樂。
柳智宇的高中物理老師曾説,柳智宇的家裏有一個裝滿各種儀器的小實驗室,這是在華師大附中擔任物理老師的爸爸和擔任工程師的媽媽一起為小智宇特意搭建的科學樂園。
小學四年級時,柳智宇被爸媽安排上了數學培優班。誰知,這些在很多孩子眼裏難於上青天的數學題目,卻一道道被柳智宇攻陷。這種征服數學的快樂,讓他愛上了這種充滿智慧的遊戲。
柳智宇覺得,這些比看電視、玩遊戲有意思多了。這應該是柳智宇第一次找到了自我。
帶着對數學的熱愛,對家長老師不能辜負的期待,柳智宇向着"數學神童"的目標開始進擊。
生活上,他仍舊是沒有朋友、沒有愛好、沒有娛樂,就連學校組織看電影,他都是藉着影片的微光,做完了一張物理試卷。對好成績的期待,遠遠大於生活五彩斑斕的恩賜。
高三的時候,柳智宇拿到了北大數學系的保送資格,並進入國家集訓隊備戰奧數。他的高中華師一附中對他寄予厚望,因為這所學校雖然是湖北省的競賽強校,但此前卻從未出過一枚奧數金牌。
但對於柳智宇來説,數學之路到此,已經淪為競賽的機器,他也成為一枚拿金牌的棋子。信仰的崩塌帶來的打擊是致命的。
老師和父母此時對他前途的關心,讓柳智宇覺得,自己與父母產生了巨大的分歧:"他們關心的是我的前途會不會受影響,而我所關心的,是一條心靈的出路。"
有志青年:進入北大尋找真我
2006年,柳智宇以滿分第一摘得了第47屆國際數學奧賽的金牌。同年,他在北大新生開學典禮上,聽到一位老師講述蔡元培革新北大的事蹟,默默在心中許諾,將來也要成為北大校長。他要帶領一羣人去探索"生命的真諦"。
但彼時,柳智宇首先要解決的,其實是先找到"真我"。因為,這個時候他居然發現,自己開始對數學逐漸喪失感覺了。他發現數學解決不了他關於人生的困擾,他需要一個新的出路。
大一的冬天,他加入了北大禪學社。在禪學社,他找到了心靈的寄託。同修們也成為他願意交流的對象,有一陣,他每天要給兩位同修打電話。
在這裏,他第一次對着一位師姐淚流滿面,長久以來的孤獨感,排山倒海般的將他吞沒後,卻讓他的心靈找到了可以落腳的地方。大二的時候,柳智宇第一次到龍泉寺做義工,他覺得以後可能會成為那裏的一員。
從那天之後,柳智宇便常常來到龍泉寺,打掃廁所做義工。同時,他又在北大參加了一個社團——耕讀社。在那裏,柳智宇想"幫助他人"的人生所向得到施展,他曾在週日的早晨,帶領社員到清華南門,為路人派發免費粥。
豐富的業餘生活讓柳智宇低沉的情緒逐漸消散,而他的學習成績依舊名列前茅。2010年春天,柳智宇收到了麻省理工學院(MIT)的錄取通知書,一年7萬美金的全額獎學金。
父母開心,一如他們這一路護送兒子成為人中龍鳳般歡欣鼓舞。但柳智宇卻不想再做任人擺佈的天才。北大四年的學習,以及與龍泉寺接觸的種種,讓他做出了一個驚天決定。
天才出走:遁入空門不問功名
在這個人生的拐角,柳智宇終於自己做出了一次選擇。他給麻省理工學院的教授發了一封郵件。"很抱歉地通知您,我不會成為MIT的學生了。您可能會很驚訝,我決定把一生都奉獻給佛教,成為北京龍泉寺的一名僧侶。"
柳智宇毅然上山,比他更看重學術道路的父母趕來阻止。但在巨大信仰面前,一切都是徒勞。父母的不解與阻止,在柳智宇看來,遠遠不及MIT教授給他的郵件回覆更能讓他共鳴——"這是一個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認清自己的道路。"
不做數學家柳智宇,而要成為賢宇法師。柳智宇出家以後仍舊一心研讀佛法。普渡眾生的想法他一直沒有改變。就連寺廟裏被白熾燈燒死的飛蟲都要拯救。
他一再請求買來了不上蟲子的LED燈,並使勁向法師磕頭:"法師,能不能今晚就安上,我不想再死一隻蟲子了,我已經不能忍受了!"
在寺廟,柳智宇每天清晨四點起牀,九點二十打板回禪房休息。雖然也要工作學習一天,但他卻擁有了更多能夠思考的時間和空間。2015年,柳智宇開始自學心理學。
他認為佛學與心理學都在研究人們的內心,兩者有着異曲同工之處。隨着他名聲的越來越大,慕名來找他解決心理問題的人也多了起來。他的耐心解答,幫助了不少人。
而與此同時,龍泉寺一位他很敬仰的僧人,被爆出性騷擾其他女弟子。這樁醜聞,撕開了寺廟的遮羞布,也擊中了柳智宇內心對佛法的嚮往。
他痛苦過很長一段時間,他想要重新建立與世俗的聯繫。但佛法已然不能夠成為那葉小舟。柳智宇再次做出了人生抉擇。
再次入世:幫助他人找尋自我
在皈依佛門八年後,柳智宇準備下山了。龍泉寺給所有離寺僧人發放的5000元遣散費,柳智宇沒要,在龍泉寺的戒牒(僧人身份證),柳智宇也沒有拿走。他,在以一種決絕的方式,與寺廟告別。
2017年底,柳智宇考取了三級心理諮詢師執照。培訓費用是媽媽幫他出的,能夠還俗,母子倆似乎也達成了某種和解。
大半年後,他開通了一項"佛繫心理諮詢"。在微信上與求助者文字交談,每次一個小時,供不應求。
跟其他心理諮詢師不同的是,柳智宇並沒有將心理諮詢師這份職業當做謀生的手段,賺錢多少不是他首要考慮的。他的初衷,還是幫助別人。
就如他學生時代就立下了"利眾生濟渡滄海"的大願;就如他皈依佛門後要普度眾生一般,能夠幫助別人走出世界的黑暗,就是他一生所追尋的。
很多人對他的選擇不解,也有很多人替國家失去一位數學家而感到惋惜。但從人的個體而言,柳智宇其實一直在尋找與這個世界和解的方式。
只不過,中學時他寄情於數學,認為那是幫助他打開世界的門;大學時寄情於宗教社團;畢業後在龍泉寺真正開始渡人;再到八年之後還俗,成為心理諮詢師,繼續普度眾生。這是一條柳智宇一直在追尋自我的人生之路。沒有人能代替他做任何評價。
因為,對於每個人而言,真正的職責只有一個:找到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