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熟悉的一所大學搞六十週年大慶,邀請了許多“優秀校友”回校。可在校方的主旨報告裏,提到優秀校友時有政界高官、科技精英、知名企業家,就是沒有幾個從事基礎教育的教師。校慶典禮也未邀請從事基礎教育的校友代表發言。要知道這個學校十幾年前還帶有“師範”兩字,就是現在依然有大量校友奔赴各地的中學、小學任教。校方此舉引起了不少校友的負面觀感。有資深校友在網上發表母校,我的母校的帖子,表達自己的不滿,短短一天時間,點擊率就到了五位數,學校只好手忙腳亂地“滅火”。
大學的功能之一就是幫助學子成才,高校重視成功校友,原本無可厚非。但我們對成功的理解不能太狹隘。學生畢業之後做了大官、發了大財、出了大名固然是成功,學生在平凡的崗位上兢兢業業地工作,為社會做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貢獻,同樣是成功。我們必須明白一個道理:一個人成為官人、富人、名人,並非完全是因為才華的區別,有時也與環境、機遇緊緊相連。就像燈一樣,有的被安置在人來人往的街道或大量人羣聚集的廣場,它們每發出一點光都引人注目,因而也就容易得到羨慕、歌頌;有的被裝在家裏或平時少有人去的地方,它們也一樣可以發亮,發亮費的時間、心血未必比大路旁的燈少多少,然而就是少有人關注他們。一位老師、一所大學、一個社會一定要充分認識到人與人在環境、機遇上的這種差異,給每一盞燈同樣的尊重,讓他們不為沒做街燈、廣場燈而傷心流淚。我們不妨設想一下,一個社會如果只有官員,沒有民眾;只有科學家,沒有中小學老師;只有名人、明星,沒有普通人,它還能順利地運轉下去嗎?
1940年,浙江大學遷徙到遵義,校長竺可楨邀請費鞏擔任訓導長。接受職位之後,費鞏説:“吾不要訓導長的薪俸,仍要教授原俸,一年可省出四五千元來,可拿這筆省出的錢用在學生物質生活的改善上面。”費鞏上任後,就在後勤方面下大力氣。他親自動手燒開水為學生殺臭蟲。學生宿舍燈光太暗,他花費許多精力設計一種亮度大煙氣小的植物油燈,並拿自己的工資玻璃、鉛皮等材料,製作了800多盞分發到學生宿舍。在費鞏看來,訓導長代表着一個學生的道德形象,他想以此舉告訴學生:學校是真心地愛着學生的,不論他的家境是否富裕,也不管他的才華是否出類拔萃,以後是不是一定會做耀人眼目的“路燈”。
是的,不是每一盞燈都有機會照亮道路,因此,我們在與各種各樣的“燈”相處時必須放棄一些勢利,不能老是以成敗論英雄。其實,路燈的粉絲太多,你給予再多的關注,它們也不會太在意,反可能覺得本是應得到的,而家裏的燈、偏僻角落的燈不同,他們平時少有人關心,你體貼它們的寂寞,願意付出一份他人忽略了的理解、尊重,它們便會特別感動,極可能激發出做一盞更亮、更耐久的燈的願望。
人的本質是趨利的,對“路燈”的追捧不過是一端罷了。一個人處在什麼位置不是永遠不變的,有的可能現在風光無限,未來栽一個跟斗什麼也不是;有的可能目前寂寂無名,未來也許燦若星辰。有平常心,不趨奉“路燈”,不冷落“屋燈”,才是正確的為人處事之道。
任何一盞燈都會發出自己獨特的光,善待每一盞燈,我們的生活才會永遠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