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後
努力總會有回報,皇天不負有心人,我以高於專科錄取線25分的成績考入了一所師範類專科學校。
我至今還清楚的記得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情景。那時的農村,交通不便,信息閉塞,通訊落後,僅靠書信郵寄往來傳遞信息。為了打聽自己是否考上大學,村裏沒有電話,到縣城又太遠,1991年的8月20日,大哥便騎自行車馱着我走了30多里地,來到南辛鎮政府駐地一個親戚家打電話,當時的電話機是黑色的“搖把子”,接通一中班主任韋老師的電話後,他激動而又高興的對我説:“你考上了,被濟寧師專錄取了!明天來學校拿錄取通知書吧。”放下電話,我猶如范進中舉般呆住了,咦!終於考上了!大哥唯恐我聽錯説:“是真的嗎?不是做夢吧?你再向老師確認一下是否是真的?”我説“是真的,錯不了,明天老師讓我到學校領取通知書。”這下大哥才放下心來。
第二天一早,我高高興興的騎自行車進城,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平時需要四個多小時的路程,這次我只用了三個多小時。來到曲阜縣城,穿過萬仞宮牆,這是我四年來上學的必經之路,平時行色匆匆,對高高的城牆從來沒有注意過,這時忽然想起《論語·子張》中子貢説的一段話:“譬之宮牆,賜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只富也。” 這段話的意思是説“人的學問好比宮牆,我的這道牆不過肩頭,人們一眼就可以看見牆內的一切;我的老師孔子的那道牆有數仞高,如果找不到他的門,就無法看到牆內宗廟的雄偉和房舍的多姿多彩。”我觸景生情,心裏想:現在離大學之牆如此之近,大學校門彷彿在向我招手,寒窗十多年的苦讀總算沒有白費了。
來到曲阜一中,見到了久別的老師和同學,個個臉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互相打探着錄取學校的信息,才知道,我們班一共80多個學生,算上高中中專一共才考上8個人,真是鳳毛麟角啊,整個曲阜一中那年有1000多個畢業生,總共才有50多人考上大學。
而我就在這百分之五之列,我是幸運的。
拿到錄取通知書後,接着是照相留念。凡是考上大學的學生,學校都免費照相,並把相片帖在學校大門口櫥窗裏的光榮榜上,這既是一份榮譽,對後來者也是一種激勵。經歷一個暑假的農活磨鍊,我徹底告別了上學時期的“小白臉”的形象,皮膚曬黑了,骨骼強壯了,與城裏人站在一起,區別立馬看出來。辦完這一切,我告別了恩師和同學,拿着錄取通知書興沖沖的往家趕,我想讓家人儘早分享這一喜悦。
走到家,父母看到錄取通知書上的需交學費、雜費、住宿費等共計290元,立馬犯了難。為了供我上學,已經把家裏可變賣的糧食、家畜、家禽等都已變賣了,剩下的那是全家人的一點口糧,是萬萬不能再賣的,否則全家人就要捱餓了。怎麼辦?這時,大姐夫拿出來在東北打工時掙下的150元血汗錢,但還差140元錢。母親説:“明天我到親戚家借借看吧。”第二天一早,我便騎自行車馱着母親來到我的姑媽家,這時,姑父、姑媽正在賣地瓜幹,姑媽有哮喘病多年,因為沒錢,一直捨不得看病。看着姑媽氣喘吁吁、十分吃力的抱起一袋地瓜幹放在磅秤上過稱,小販説到:“100斤地瓜幹,9分錢一斤,共給你9塊錢。”看着姑媽手心裏緊緊攥着的幾塊錢,那是半畝地一年的勞動成果。我緊咬着嘴唇,眼淚止不住在眼眶裏打轉,我儘量不讓它流下來,我和我娘至始至終誰也沒開口説借錢這事。
離開姑媽家,我的心在流淚,並不是因借不到學費而上不了大學而流淚,而是我沒想到改革開放這麼多年了,農村還是這麼窮,農民還是這麼苦。一連去了幾家親戚,情況都類似,我們連一分錢都沒有借到。回到家,父親和母親商量,操辦一桌酒席請村幹部來祝賀一下。於是,我們便想盡千方百計操辦了一桌,村幹部都來了,還獎勵我一支鋼筆。但因花錢操辦酒席,離我的學費又遠了。沒辦法,我又開始琢磨捉蠍子賣錢了。離開學還有十多天的時間,那段時間,我天天都攀爬到昌平山、顏母山、尼山等山上捉蠍子,終於用賣蠍子的錢湊夠了學費。
感謝國家恢復高考,給我這個寒門學子一次鯉魚跳龍門的機會,我終於跳出了農門。
青少年時期的苦難生活,最容易銘刻在記憶中。即使隨着時間流逝,痕跡越來越淡,但是在恰當的時候,當然會如小草一樣冒出頭來。
作者李興甲簡介:筆名:尼山布衣、昨日殘荷,第二屆青未了文學獎獲得者。系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作家庫認證作家、齊魯晚報青未了簽約作家。出版散文集《村裏春外》、新聞集《夯歌》。著有散文集《遠去的村莊》《千年古村之謎》;長篇報告文學《這方熱土》;長篇紀實文學《歲月如歌》《鄒城烽火:鄒城抗戰紀實》。
壹點號尼山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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