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功生於1910年,是日本三重縣人。
1929年,中西功從中學畢業後,隨着大批的日本浪人來到了中國。
當時日本為了達到從文化上侵略中國的目的,在僑民較多的地方,都開設了雙語學校。
旅居在上海的中西功,為了學習中文,入讀了在上海租界一帶的“中亞同文書院”。
本來,“中亞同文書院”辦學的宗旨,是為日本政府培養更多的“中國通”,然後再進行系統的間諜技能培養。
但有意思的是,教授中西功的老師王學文先生才留學日本歸來,並且他除了在經濟學上有着很深的造詣外,他對馬列主義思想也有着極深的研究。
中西功受王學文的影響,對馬列主義有了濃厚的興趣,之後還參與了王學文組織的“日支戰鬥同盟”。
時逢日本海軍到上海蔘觀。其實所謂的“參觀”,不過是日本政府為了實施侵略,讓海軍先熟悉上海戰場而已。
中西功聽聞後,立刻組織同盟成員向日本海軍派發反戰傳單。結果中西功遭到了日本當局的逮捕,後因學校為其保釋,才恢復自由,不過他還是得到了停學一年的處分。
1931年,中西功在滿鐵加入了中國共青團。
次年,日本為了轉移國際社會的注意力,同時也為了迫使南京國民政府屈服,在上海發動了“一·二八”事變。
當時日本政府強令在華學生參戰,中西功等人則極力要求“撤出侵滬戰爭”,並多次在日本領事館等地進行反戰宣傳,最終迫使領事館同意他們回國。
在歸國的船上,中西功認識了一個叫尾崎秀實的駐上海日本記者。
經過交流,尾崎秀實向他坦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原來他是共產國際遠東情報局的間諜。
此後,在尾崎秀實的幫助下,中西功開始系統地學習諜報工作,並在那一時期多次幫尾崎秀實傳遞情報給我黨。
中西功在日本期間,還參加了無產階級科學研究的學習。由於被日本警方偵破,他再次被拘捕了40天,好在身份沒有暴露,這才再次恢復了自由。
1934年,在尾崎秀實的介紹下,中西功進入南滿洲鐵道株式會社(簡稱“滿鐵”)工作。
滿鐵本來是設立在中國的鐵路經營公司,但是這個公司實際上卻從事着軍事、情報和政治方面的工作。由於它在情報方面掌握的資料很豐富,因此它不僅成為日本侵華時的重要情報機構,而且它的地位也不遜於美國中央情報局和蘇聯克格勃。
中西功先後在大連、上海、天津等滿鐵事務所工作,他利用工作關係不斷地閲覽到新的情報資料,並且撰寫出客觀的關於政治、經濟方面的分析報告及論文等。
他的分析得到了日本政府的重視,因此他被調入“支那派遣軍特務部”任職。
在工作期間,中西功與曾在同文書院讀書的同學西里龍夫取得了聯繫。
此時,西里龍夫已經是中共黨員,在他的推薦下,中西功也順利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並且成為了反戰組織中的一員。
不久後,中西功又被借調到滿鐵上海部事務所主任,其主要負責收集華北和華南的政治、軍事等方面的情報。
在上海期間,日本駐滬總領事曾找到中西功,並建議他多與活躍在上海的文人往來,以取得更多有價值的情報,隨後還幫助他聯繫上了曾經教授過他的王學文。
中西功與王學文取得聯繫後,便開門見山地表示應該在日本人中建立一箇中共秘密情報組織。
在王學文的幫助下,中西功成功地加入了中共上海情報科。
此後,中西功利用他的工作條件,不斷地為中共地下組織提供軍事和政治方面的情報。並且他還利用職務關係,成立了一個特別調查小組,在其中安插了不少紅色諜報人員。
除此外,由於中西功在分析情報方面有着獨特的見解,所以他被允許進入絕密資料室和外出調查等特權。
1941年,在日本擔任近衞首相府顧問的尾崎秀實遭到逮捕。
原來早在1933年,尾崎秀實還在中國時,便與前來收集情報的佐爾格有情報合作關係。
尾崎秀實在日本有“中國通”的美譽,因為他對中國的時事總有獨特見解並提出解決方案,因此他被日本人譽為“一位對歷史發展有遠見卓越眼光的人”。日本政府對他非常重視,很快就任命他為近衞首相府顧問,他因此得以參加日本政府高層秘密會議等。
這一時期,尾崎秀實參與了佐爾格領導的拉姆扎情報小組,並且將諸多情報提供給佐爾格和遠在上海的中西功。
尾崎秀實知道身份敗露,在未被逮捕之前,曾化名給中西功發過一份“速西去”的緊急密電,意思是要中西功趕緊撤離上海,到延安暫避危險。
但是當時德軍已然對蘇聯大舉進犯,作為軸心國之一的日本究竟會南進還是北進就成了大家最為關心的問題,畢竟這會影響到二戰的戰略和格局問題。
中西功為了能拿到第一手情報,他不顧個人安危,直接回到日本。
在回國後,他從尾崎秀實的助手那裏,得知尾崎秀實已經被逮捕的消息。
無奈之下,中西功乾脆以“找個朋友”為藉口,到軍部報道部,在一羣記者中仔細地尋找他需要的情報。
在那裏,他得到了日本關東軍在中國大連軍事演習,不過演習的內容卻是搶灘登陸等消息。
此外,中西功還發現明明已經是冬天了,可是日本國內的駐軍卻在發夏裝和短褲。
在回中國的船上,中西功在與日本船員閒聊的時候,得知很多日本船都是空船到中國,回去的時候就載滿了關東軍。
這種種的跡象,讓中西功越來越肯定日本接下來的戰略一定是南攻東南亞。
可是,中西功還是不滿意,因為他還不清楚日本發動戰爭的時間。
中西功立刻又趕回上海事務所,並進入絕密資料室查找各種情報資料,最終他得出日本南進的戰事“最早會在12月1日,最遲則不超過12月15日,而12月8日為作戰時間的可能性最大”的結論。
果然,在12月8日(夏威夷時間12月7日)凌晨,日本向美國珍珠港發動偷襲,太平洋戰爭由此引發。
不過,此時日本“特高課”已經開始密切監視中西功一舉一動,並且關東憲兵總司令部也向駐上海日軍司令部發出“秘密逮捕,送來審訊”的密電。
中西功也察覺到了自己的處境危險。當他準備撤至延安的時候,不幸遭到逮捕,之後被押送回東京,接受審訊。
在監獄中,承受了嚴刑拷打的中西功始終不發一言,最終被打到內臟出血,不省人事。
醒來後,中西功坦言他是對馬列主義有着堅定的信仰,才向中共提供情報的,不過對於接頭人,他卻始終不肯交待。
有意思的是,中西功在獄中不斷地向審判他的人陳述日本的軍國思想對日本的經濟和前景所造成的惡劣後果,同時他還分析了前線的軍事情況和國際形勢。並且始終認為:“制止日本侵華戰爭,能使日華人民從毀滅性的災難中解脱出來,實現日華平和日華人民世代友好,這才是兩國人民的莫大幸福和根本利益所在。”
對於審判中西功的法警和法官們來説,中西功所説的大部分內容都是他們聞所未聞的。在增長了他們的認識的情況下,也讓他們在思考之後,認為中西功所言確實有道理。
中西功甚至還對他們説:“再過3年,日本將敗,我就能從這裏大模大樣地出去了。”
果然不出中西功料,1945年8月,日本政府向全世界宣佈無條件投降。
同年9月,中西功被軍事法庭判處死刑。
不過,由於中西功當時還沒有完成他寫的《中國共產黨史》,因此死刑被推遲執行。
僅一個月後,根據美國佔領官對政治犯釋放的條例,在二戰中立有戰功的中西功得到了無罪釋放的命令。
中西功出獄後,一直繼續幹着革命工作,同時他還盼望着能再次回到中國,看看解放後的中國是什麼樣子。
1973年,被胃癌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中西功在彌留之際,他用微弱地聲音對身邊的人説道:“我真想去看看,看看那些街道,那些勝利的人們,他們有了自己的人民共和國……”
(參考史料:《紅色間諜中西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