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宗貞元年間,一位書生進士落第,匆匆忙忙趕路回家,到了鳴皋山下準備找一個村落住下,結果因為天色昏暗而迷了路。沒辦法他只能繼續走,又走了十餘里。筋疲力盡的他聞見一股幽香,好奇心頓生。他立刻循着香味走去。
沒走多久,就見到一户人家燈火通明,走近一看,這宅邸是富麗堂皇。門口的守衞問他從哪裏來。他迫不及待地講述了自己的經歷,並且請求借宿一晚。
門衞進屋回稟主人。很幸運,主人讓門衞把他帶了進去。
大宅十分闊氣,書生一直走過十餘道門才進入主殿,殿中金碧輝煌,中間的主座被水晶簾擋住,下人站立在兩旁。書生立刻拜倒,水晶簾後的人開口了,是位女子,嗓音十分動聽,“妾漢文帝母薄太后,此是廟,郎君不當來,何辱至此?”
書生聽後大驚失色,薄姬是漢朝人,現在可是唐朝。過去了幾百年,這怎麼可能!他戰戰兢兢表明自己的來由,薄姬聽完後便讓人取了珠簾,招呼書生上前。書生剛要行禮,她説:“妾故漢室小母,君唐朝名士,不相君臣,幸希簡敬,便上殿來見。”
書生走上前,發現薄姬確實是做漢朝打扮,且容貌姣好,並不是垂暮老人的樣子。薄姬非常客氣讓他入座,並讓人準備了酒食好好招待。此時,後殿突然傳出歡聲笑語,薄姬聽見後笑着説:“今夜風月甚佳,偶有二女伴相尋,況又遇嘉賓,不可不成一會。”話音剛落,許多美女便魚貫而出,為首的兩個更是容貌嬌美。前面的那一個楊柳細腰,烏髮濃密,僅二十餘歲。後面的那一個膚如凝脂,身姿姣好。薄姬介紹這二位分別是戚夫人和王嬙。
書生又是一驚,這二位也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正在他震驚中,薄姬就又讓人來。來的分別姓潘和楊。姓楊的那位容姿端麗,身姿婀娜,赫然是唐明皇的寵妃楊玉環。姓潘的那位眼波流轉,身形嬌小,是讓蕭寶卷昏了頭的潘玉兒。書生確定,自己這絕對是遇見神仙了,於是愈加恭敬。
眾人大擺筵席招待書生,席間更是歡聲笑語不斷。薄姬問當今世上誰做天子,書生答是唐德宗李適。楊玉環笑着感嘆連沈婆兒,也就是沈珍珠的孩子都能做天子,實在是奇事一件。薄姬又問,當今聖上如何?書生答不上來,只説自己落第,沒能入朝為官,也不清楚。薄姬讓他直説,書生便答民間傳説是“聖武”的。薄姬點了點頭,又命下人捧上更多美酒。這幾位美女和書生還在宴席上做起詩來,好不風流快活。
宴席一直進行到了很晚,眾人都乏了,準備休息。薄姬笑着問即位女子:“這位秀才遠道而來,我們好好招待,今晚誰來與他作伴呢?”戚夫人先起身請辭,“我有孩兒如意,已然長大成人,我不能夠陪伴。”潘玉兒説:“我也不行,蕭寶卷為了我身死國滅,我怎麼能辜負了他?”而楊玉環畢竟是先帝的寵妃自然也是不可以的看來看去只剩下了那有落雁美名的王嬙。薄姬開口:“昭君始嫁呼韓單于,復為株累弟單于婦,固自用,且苦寒地胡鬼何能為?昭君幸無辭。”王嬙也不拒絕,而是羞答答的低下頭去。
書生喝得神志不清,加上美色在側,很快就在薄姬的安排下陷入温柔鄉。第二天起來還不願走,但薄姬又出現告訴他此地不宜久留,讓他不要再回來了。王嬙就這樣流着淚和書生告別。書生離開後找到了大道,遇見人便打聽自己住了一晚的是什麼地方,那人告訴他有座薄後廟。書生趕忙回去一看,發現真的是一座薄後廟,且已然荒廢,只剩殘垣斷壁。
這場豔遇似乎就告一段落,離奇荒誕只能作為茶餘飯後的閒談,但當我們知道書生究竟是誰,這一切都變得不簡單。這位書生就是牛僧孺,就是牛李黨爭牛黨的領袖。再看這故事,其中有不少犯忌諱的東西,比如對德宗的議論,比如對先帝妃子楊玉環的各種不正經的描寫,再比如對德宗生母的戲稱,這故事如果被皇家知道,牛僧孺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何況這故事還出自牛僧孺自己所寫的《周秦行紀》,這簡直是大不敬!
不過牛僧孺作為一朝重臣,怎麼會做出如此荒謬之事。仔細研究發現,這本《周秦行紀》並不是牛僧孺所寫,而是牛李黨爭中的李黨領袖李德裕授意韋瓘所寫,之後冠以牛僧孺的名字嫁禍。看似是神鬼故事,實際上背後是陰暗的政治鬥爭,讀來令人脊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