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未來我國高等教育人才培養的着力點

由 淡圖強 發佈於 經典

圖片來源:unsplash

*來源:北京高等教育(beijiaogao),作者馬陸亭

從未來世界變化和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使命要求出發,結合與日本高教專家直接交流的一些看法,從標準、內容和理論三個方面對我國高等教育人才培養提出政策建議。

未來社會的巨大變遷

當今世界正處於大發展大變革大調整時期。新興經濟體與傳統發達國家衝突加劇,人工智能等重大技術創新將重構經濟活動各環節,極有可能引發全方位的社會變革。高新技術發展前景將遠超現時的認知,經濟增長模式由傳統要素和投入驅動向創新驅動深度轉型,數字經濟加速發展壯大,經濟增長動力將主要依賴人力資本與知識創新。信息網絡時代的一代新人已經形成,城鄉人口的巨大變遷不可逆轉,低技能人才飽和與高技能人才匱乏並存。人流、物流、信息流流動性加劇,新思想、新技術、新事物層出不窮。人民需求高端化、多元化,但地區、城鄉差距依然存在。中國要邁向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既要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又要向世界提供公共產品,面臨着巨大的挑戰、競爭和機遇。

教育必須着眼未來,迎接挑戰適應變化,不忘初心、篤定守正,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服務。進入新時代,教育的基礎性、先導性、全局性作用更加突出,決定性、民生性作用日漸凸顯。沒有教育的現代化就沒有國家的現代化,沒有人民滿意的教育就難以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要在理念先導與實力支撐,更加開放與堅持社會主義辦學方向,服務社會與服務人的健康成長,促進公平與提高質量,紮根中國大地與借鑑國外先進經驗,全面發展與特色多元等相互關係中找好方位。

因此,必須堅持立德樹人根本任務,發揮教育在傳承中華優秀文明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的主陣地作用,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必須堅持育人規律,尊重教育規律、學生身心發展規律和人才成長規律,為每個學生提供適合的、有針對性的、有效的教育,讓每個學生主動地、生動活潑地發展;必須改革人才培養模式,把教育教學的重點從傳授知識轉向能力培養,把教育改革與發展的中心調整到促進學生健康成長和終身發展上來。

圖1 高等教育人才培養示意圖[1]

隨着中國高等教育普及化時代的到來,人民羣眾有更多機會獲得有質量、有特色的高等教育。同時,需要增強個人對教育的選擇性:擴大學生對學科和專業選擇的自由度,在具備相應條件的前提下允許學生轉換學科和專業;擴大學生對課程及學習路徑、方式和方法的選擇,實行基於學分制的彈性學習制度,鼓勵學生跨機構、跨學科、跨專業選修課程,促進高校間學分互認;支持學習者通過多樣化的學習路徑積累學習成果,認可學習者通過非正規教育和無固定形式學習所獲得的學習成果。需要通過互聯網和移動終端等現代信息技術拓展高等教育參與機會,普及數字化學習,實現優質教育資源共享,擴大個性化教育的多樣化選擇,建成人人能學、處處能學、時時可學的泛在學習空間。

日本高等教育質量觀的發展動態

為了實現自身教育2030的各項發展目標,日本正在實施以貫徹“學習三要素”為核心的課程改革基本目標[2],即知識(掌握了什麼)、技能(掌握的知識如何使用)和人格(在社會中如何相處以及相關認知)。

日本和我國同屬於亞洲國家,都有過先學習歐洲模式(日本學德國、我們學蘇聯)後學習美國模式的經歷,日本又先於我們進入高等教育大眾化和普及化階段。因此,日本對於高等教育質量的實踐歷程和思考對於我們下一步高等教育的發展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第一,以2004年和2012年為界,日本高等教育質量政策經歷了重視投入、過程、輸出三個階段。2004年以前,重視教學設施、教員數量等資源性投入,依據是《大學設置基準》;2004年—2012年,重視教學過程,包括建立了組織化的課程體系和重視授課內容等,這裏有制定統一標準和各校自定標準兩個思路;2012年以後,重視結果輸出,每所大學公佈自己的知識、能力標準,大學的主體性、自律性得以提升(此觀點主要由日本文部省高教局原局長、國立教育政策研究所原所長德永保提出)。

第二,大學教育有培養學生專門(學術)知識技能、專業及應用能力、一般能力三方面的作用。日本過去重視知識技能,這能用考試來衡量;將來能做到第二個層面,即把專業與應用能力做好就很不錯了;而一般能力太泛(此觀點由日本高等教育學會會長、筑波大學特命教授、東京大學名譽教授金子元久提出)。德永保也認為一般能力在大學前的基礎教育階段就應該完成。

第三,1991年,日本進行了大學設置基準的大綱化改革,放鬆了管制,學科、課程自由化增強,多樣化增強。但是,學部學科名稱太多,特別是在私立大學,很多課程過於通識化。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日本的高等教育轉向美國模式,然而又沒有學好;日本不是美國,四年的本科教育都做通識教育是不對的。大學教育需要分層,學分互換是個很大的問題,因為需要有共同的評價標準(此觀點由日本高等教育學會原會長、東京大學教育學部原部長天野鬱夫提出)。

第四,大學的專業、課程均有一般能力和特殊能力培養要求,需要有一個標準。日本文部省國立教育政策研究所通過“調優項目”在工學、經營學專業和哲學、歷史學課程分別開始了標準制定嘗試,希望能影響國家的教育質量政策(此觀點由國立教育政策研究所高等教育研究部部長深堀聰子提出)。

第五,國家當然願意有一個統一的標準,但大學更願意用自己的標準,東京大學特別要求要提高學生的國際綜合能力(此觀點由東京大學教育學部部長小玉重夫提出)。

第六,日本定於2020年施行新高考改革,除了要考中學生的知識掌握情況,還要考技能和能力。儘管很難,但必須朝這個方向努力。將來的認知科學發展和腦科學對腦部的測量也許會對我們精細地瞭解思考過程有幫助(此觀點由德永保提出)。

對我國高等教育教學改革方向路徑的一些思考

當前,我國高等教育已轉入以提高質量為中心的內涵發展時期。但是,只有理念不夠,我們需要將教育理念轉化為制度設計和教學安排。通過對日本專家觀點看法的提取,對比我國發展階段和國情特徵,筆者認為需要進一步對我國高等教育人才培養進行整體設計,並提出以下思路:

1.制定三個層次的標準

第一,制定本科人才培養的共同原則。根據黨的教育方針、“立德樹人”根本任務、高等教育的“四個服務”、《中華人民共和國高等教育法》(以下簡稱《高等教育法》)規定的培養具有“社會責任感、創新精神和實踐能力”的高級專門人才要求、《關於深化教育體制機制改革的意見》提出的“在培養學生基礎知識和基本技能的過程中,強化學生關鍵能力培養”,特別是《中國教育現代化2035》和《加快推進教育現代化實施方案(2018-2022年)》的具體要求,要細化制定保證高等教育規格和質量需要遵守的共同原則,包括本科階段需要形成的能力框架要求及價值觀、知識、技能、認知能力、創新能力、合作能力等方面達成的原則要求。

第二,分專業(類)制定專業標準。在共同原則指導下進行,人才培養規格需要達成的知識、技能、能力水平均應明確、可測;可遵循科學技術自身發展邏輯或社會產業需求邏輯等不同邏輯進行;注重凝聚共性、適當保留特性。“雙一流”建設大學和應用型高校建設項目可不拘泥於專業標準要求。

第三,試點制定課程標準。明確本課程在本專業人才培養中的作用。課程的知識點、技能點、能力點及培養方式均應明晰。

2. 重視三個維度的內容

知識、技能、思維力三足鼎立,共同構成《高等教育法》規定的高級專門人才的專業能力要求[3]。當前高校的育人問題,主要是把知識傳授和記憶當成了一切,學知識、考知識,結果出現高分低能。知識通過傳授學習和記憶獲得,技能通過培訓指導和練習獲得,思維通過邏輯訓練和心智開發形成。不能用學知識的一種規律來代替育人的其他規律。

第一,知識。知識是人們在社會實踐中獲得的認識和經驗,是能力獲得的基礎。知識的作用:一是作為專門人才必須具備一定的基礎知識和專業知識;二是知識可以用於訓練思維,是培養思維力的元素或媒介。所以,高校的專業設置應該着力構建結構化的知識體系,對知識的選擇主要考慮以上兩個因素。基礎知識、專業知識和方法論知識搭配的結構化程度越高,越有助於學生成為高級專門人才。

第二,技能。技能是完成某項任務的身體操作或心智活動的習慣性反應,是能力表現的手段。技能需要實際訓練,僅有理論知識是不行的。高級專門人才需要有專業技能,進一步可推廣為《高等教育法》所指的實踐能力,這些都需要在專業實踐和社會實踐中得以鍛鍊和培養。

第三,思維。思維是在表象、概念基礎上進行分析、綜合、判斷、推理等認知活動的過程,是人類具有心智的心理活動形式,也是高等教育人才培養的最高境界。思維力是人類一種特有的精神活動本領,可以滲透到各種能力之中,如學習能力、發現和解決問題能力、創新能力等,是能力培養、開發的主要標誌。

思維在人的智力結構中處於中心地位,對於學生獲取知識、掌握技能、發展多方面的能力起着決定性的作用。而智力結構搭建得好,學生的思維層次就會提高,持續、自我學習的能力就會增強,就更能應對好未來的工作和成長需要。

當然,還有素質,它的包容性更強,包括專業能力的內涵。除能力之外的素質要素主要體現在“做人”上,而知識、能力主要體現在“做事”上。因此,從人的社會化角度看,能力是謀生和發展的基礎,而發展得好不好,與社會責任感等“做人”素養方面的素質因素密切相關。

3.借鑑三個方面的理論

第一,心理學。心理學是教育學的重要基礎,但目前在教學實踐中常常被忽視。其中,有兩個共識對高校人才培養有着重要的價值:一是智力結構;二是遷移理論。人的智力結構怎麼搭建、怎麼提高遷移能力在心理學界是有爭議的,有着不同的流派,但人有智力結構、人的能力是可以遷移的則是沒有爭議的。學生智力結構搭建得越合理、越科學,能力就越強,遷移能力也越強。

第二,教育目標分類學。該理論旨在對構成教育目標的能力進行分類分解,如著名的以布盧姆為首的委員會所做的認知領域、情感領域和技能領域的目標分類,認知領域的教育目標從低到高分為六個層次:知道(知識)、領會(理解)、應用、分析、綜合、評價。受此啓發,按照知識、技能、思維力的思路可將本科教育目標分為如下目標層次:知識、技能、分析力(要素分析、關係分析、原理分析、解釋)、遷移力(轉化、聯想、推斷、應用)、綜合力(計劃、彙集、組合、評價)。

第三,一般能力測評理論。測評是項專業性很強的工作,但技術上並不是什麼難題。在一般認知能力測評方面,美國的GRE(Graduate Record Examination,美國研究生入學考試)就比較成熟。過去,我們的考試偏向於知識點,今後應在技能和思維力上下功夫。

參考文獻:
[1]馬陸亭.內涵式發展必須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J].中國高教研究,2018(7):6.
[2]田輝.2030日本教育怎麼樣[N].中國教育報,2017-01-13(5).
[3]馬陸亭.高等教育結構化育人的教學實現[J].華東師範大學學報(教育科學版),2019,37(1):137-145,170.

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北京高等教育”,刊發於《北京教育》(高教)2020年6期。文章為作者獨立觀點,不代表芥末堆立場,轉載請聯繫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