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大戰?看了這個標題,也許一些讀者朋友會覺得筆者"小題大做"了。安史之亂算是一個改變中國歷史的大事件,但説是世界大戰是不是太過了?
按詞典解釋,"世界大戰"是若干國家集團之間的全球性戰爭。因而這種大規模戰爭只有現代文明條件下才能實現,古代連地球是圓是方?到底有幾個大洲都不知道的矇昧落後條件下,根本不可能主管達到如此目的。
▲現代中國畫家根據唐朝壁畫描繪的安史之亂中馬嵬驛場景
不過,讀者可能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一場重大的戰爭,是可以引發一系列"多米諾聯動效應"的,從而引發更大範圍的一系列歷史"突變",間接改變跨越洲際間無數國家地區民族的命運。這樣的戰爭,從某種意義上不啻於一場世界大戰所造成的影響。
發生在中國盛唐時期的"安史之亂"就是這樣一場"世界大戰"。
接下來我就安史之亂所造成的一系列影響做一個梳理,你看了就會相信我的觀點了。
首先看看安史之亂的叛軍本身就是有着怎樣的"國際化"背景。
安祿山是粟特人和突厥混血兒,史思明是營州突厥人,他們部下則全都是"六蕃"軍人,六蕃包括粟特、波斯、突厥、契丹、奚、回鶻。還包括從屬其間某一方的室韋、靺鞨、高麗、吐蕃、党項等次一級從屬民族。僅僅從叛軍這種多元化構成就可以説明安史軍團的"多國部隊"屬性。其社會影響是極其深遠的。陳寅恪先生的《唐代政治史述略稿》一書中指出的唐代後期河北地區顯著的"胡化"現象,影響源頭即在於此。
▲唐朝留下的胡人武士畫像和塑像,真實記錄了六藩胡人的形象
▲突厥軍隊士兵形象
不僅叛軍如此,堂堂大唐官軍,其實也是"多國部隊",
其主要將領都是六蕃人,哥舒翰、僕固懷恩、渾瑊是突厥人,高仙芝、王思禮是高麗人,李光弼是契丹人,白孝德是龜茲人等等。唐軍軍隊中有許多外國外蕃請來的"僱傭軍",如回鶻軍隊。
其次,我們再看看安史之亂對整個亞洲地區所造成的一系列重大改變。
安史之亂使唐朝徹底退出中亞舞台,從而讓伊斯蘭勢力做大,改變了整個中亞的政治宗教格局。盛唐時期唐朝政府在西域設立安西四鎮,對中亞都有着極為強大的影響力。而8世紀伊斯蘭阿拔斯帝國開始向中亞擴張,勢必與大唐發生直接對撞,雙方因此曾經在安史之亂的前夕,公元751年7月,在怛羅斯交戰,結果由於一些偶然原因,唐軍大敗,當然阿拉伯軍也損失慘重。雖然唐軍失利,但大唐在此"霸主"地位不減,還有的是機會重新搬回比分的。可是就在此時,安史之亂髮生了!自身難保的唐政府從此再無力涉足中亞事務,西域乃至中亞拱手讓於阿拔斯帝國。
▲阿拉伯帝國擴張時期士兵形象
▲今人描繪的唐朝武士大戰阿拉伯騎兵
而大唐這個首要大敵的衰落,也使阿拔斯帝國從此再無東方之患,可以全力向西方擴張。阿拔斯朝第三代哈里發之子拉希德780年領兵出征拜占庭,又一次大敗拜占庭。782年拉希德兵臨君士坦丁堡城下,逼得千年大國拜占庭向阿拔斯帝國乞和納貢。造成這一局面的根源,其實和安史之亂是脱不了干係的。正是安史之亂讓阿拔斯朝免於"兩線作戰",可以專力進攻拜占庭。可見,安史之亂使唐帝國、阿拉伯帝國、拜占庭帝國的命運都發生了逆轉,説它是一場"世界大戰"一點不為過。
▲拜占庭帝國軍隊
最後,我們再看看安史之亂所造成的其他具有深遠意義的影響。
▲回鶻武士
第一個就是西域大族回鶻崛起,唐朝退出西域和中亞後,回鶻迅猛崛起,不僅佔據西域,甚至囊括了蒙古高原大部,成為一個疆域遠超唐朝的大帝國。連唐朝不得不乞師平亂,歷史幸運的是回鶻很快也衰亡,不然必然對中原形成重大威脅甚至侵略。
▲蒙古國出土的回鶻俑,真實展現回鶻武士形象
再一個是吐蕃佔據西域及河西走廊。吐蕃是大唐百年宿敵,初唐時期尚處於劣勢,安史之亂之後,吐蕃頓時處於強勢,不斷進犯唐朝,甚至一度攻陷長安。西域青海甘肅大部和陝西一部分都成為吐蕃疆域。
▲吐蕃武士形象
▲西藏是個保守性很強的民族,近代還基本保留中世紀的社會形態,其軍隊也殘存許多古代吐蕃武士裝束習俗
第三個是沙陀內遷,沙陀本是西突厥烏古斯部落,最早在鹹海以北遊牧。安史之亂後吐蕃進入西域,沙陀人被逼四處遷徙,其中一支遷徙於雲州一帶,逐漸強大。酋長朱邪赤心率兵助唐朝平亂,被賜名李國昌,李國昌與其子李克用又藉助平定黃巢起義,成為大軍閥。從此沙陀集團更在五代時期左右中國政局,後唐、後晉、後漢都是由沙陀人李存勖、石敬瑭、劉知遠所建立,可知沙陀對中國歷史發展的巨大影響。
第四個是南詔的強大,南詔在唐玄宗時期統一了六詔後就有不臣之心,安史之亂後,南詔趁機擴大到安南、嶺南,以及今天老撾泰國北部一部分地區,成為一個區域大國。
▲南詔武士
▲彝族的祖先就是南詔主體民族的後裔,近代彝族還盛行以古代方式打仗(打冤家)
最後一個可能更加令人意想不到,那就是安史之亂也對日本產生很大影響,日本在唐代一直派遣唐師赴華學習,即使安史之亂之後也是如此。不過,遣唐師小野田守向日本朝廷告警説安史叛軍侵入渤海,並有可能進一步入侵新羅和日本!而這卻給了日本歷史上最大奸臣——太政大臣藤原仲麻呂謀反的機會。公元764年,藤原仲麻呂藉口要調兵防備安史叛軍,並且進一步進攻新羅,實則是想調兵後在京都發動兵變,廢黜日本天皇自立為新王朝天皇!!怎奈心腹泄密,日本孝謙上皇一方提前動手,雙方發生內戰,史稱藤原之亂,堪稱日本的安史之亂。
▲唐朝時期的日本官軍形象,這個時期"武士"階層還沒有出現,軍隊還是依照唐律組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