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就火了 “草包”到底啥意思？｜文史筆談

貴州女子在微信羣中稱社區支書是“草包”，被跨市行拘3日，據通報稱，社區支書的前夫是跨市警局的民警。説一句草包就被抓，這是否存在人情辦案？一時之間“草包”上了熱搜。

草包到底是什麼意思？算罵人嗎？

一

草包，是“用草包着”，還是“包着草”？

如果是前者，一要看用的草是什麼種類，二要看包着的是什麼東西。如果用的是茅草，包的是魚肉，對現今的吃貨而言，再埋火堆裏烤一烤，就是一餐美食，在古代可是一種神聖高潔的祭祀儀式。

先秦時，南方楚地盛產茅草，白茅是巫師祭祀的靈器之一，又稱靈茅，是楚國向周天子上繳的貢品，主要用於縮酒祭祀，即將白茅困紮成束，立於祭壇前，祭祀時將酒澆在白茅上，酒順着茅草下流，如祖先神明飲用了一般。

古人也以茅草包裹魚肉，作為獻祭的犧牲。《笠翁對韻》中有“囊橐對苞苴”，這裏的“苞苴”，就像盛裝東西的囊橐，不過不是皮製的，而是用草編制而成的，指包裹魚肉的草包。苞字的本義就是草包，《欽定禮記義疏》孔穎達註疏對“苞”的解釋是：“‘苞’者以草包裹魚肉之屬。”

比茅草包魚肉更高級一點，是茅草包土。怎麼回事？土還比肉貴？天子賜予白茅草包黑土，有封疆建國的意義。《三國志》中，漢獻帝冊封曹操為魏公時，在繁瑣的儀式中，有一項就是天子賜予白茅包裹的黑土：“錫君玄土，苴以白茅；爰契爾龜，用建冢社。”意思是天子賜給你用白茅草包的黑土，你可以燒龜殼進行占卜，修建魏國的宗廟社稷。司馬家有樣學樣，在晉代魏的一系列操作上覆制了曹家的手法，曹家天子又把之前漢家天子受的委屈抄寫了一遍：“錫茲玄土，苴以白茅，建爾國家，以永藩魏室。”

二

《現代漢語詞典》對“草包”的解釋是“用稻草等編成的袋子”或“裝着草的袋子，比喻無能的人”。“裝着草的袋子”怎麼就比喻無能的人了？詞典簡潔權威，也沒篇幅細説。倒是給大家舉例造句，説明了這個詞該怎麼用，該用在哪類人身上：這點兒事都辦不了，真是~一個！

草包是民間俗詞，難登大雅之堂，二十五史所不載，這一説法源自何處，現已不可考。

明代湯顯祖《牡丹亭》第二十二出有“論草包似俺堪調藥。”這裏草包是指草藥包。現今意義的草包，較早出現於明代沈德符 《野獲編》“魏公徐鵬舉”一條：“其為守備時，值振武營兵變，為亂卒呼為草包，狼狽而走。”魏國公徐鵬舉是個草包，無能無用之人，洪承疇和孫傳庭卻不是，現代小説家姚雪垠在《李自成》中寫道：“洪承疇和孫傳庭不是草包，咱們能想到的他們也會想到。”

清代才子李漁《意中緣·返棹》也提到了草包：“草包飯包，忽然榮耀，時高運高，説來堪笑。” 這裏“草包飯包”相當於楊絳《洗澡》中所謂的“草包飯桶”。清代《劉公案》：“適才你是英雄好漢，臨到此時怎麼草包了……”這裏草包相當於慫包，無能的人。

民國夏仁虎《舊京瑣記》記載：有雖為俗語而有意義可尋者……中空曰“草包”。這裏似乎是指徒有其表。林語堂《京華煙雲》中就説虛有其表的男人是大草包：“多少新派的姑娘，和虛有其表肚子內大草包的男人戀愛，或者弄得一輩子不嫁人。”

三

關於草包，還生出了一些趣聞軼事。

《清稗類鈔》中有一條“個個草包”：某總兵予告歸裏，大起第宅，請於某名士，乞書堂匾，乃為書“竹苞堂”三字。蓋總兵不知書，家中皆紈袴子弟，目不識丁，故以個個草包誚之也。

《鐵齒銅牙紀曉嵐》中紀曉嵐與和珅

這裏草包是指胸無點墨，腹中盡是些草料，比喻沒有真才實學的人，還可以理解為肚中只有草料的牛羊牲畜，暗指他人是畜生不是人。很多民間故事都傳是紀曉嵐譏諷和珅的故事，百家講壇的專家也講了，不可能，兩人年齡和地位相差太大，而且和珅也是一肚子學問的人，算不上草包。

竹苞也並非罵人，不然也不可能在古宅舊院隨處可見“竹苞”“竹苞松茂”牌匾。竹苞松茂，本出自《詩經·小雅·斯干》“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竹筍叢生，松葉不凋，用來比喻枝繁葉茂、家門興盛，後多用作新屋落成的祝詞或向人祝壽時的頌詞。不過現在“竹苞”又多了一層含義，還用這二字給人家題詞，恐怕要引來誤解了。

清末民初葛虛存的《清代名人軼事》也記載了一個草包學政：鮑覺生先生桂星，督學河南，出題每多割裂，士子逐題作詩嘲之雲：……“廣大何容一物膠，滿場文字亂蓬茅。生童拍手呵呵笑，渠是魚包變草包。”

圖片來自孫曉雲書《中庸》

鮑覺生，名桂星，字雙五，一字覺生，安徽歙縣人，師從姚鼐，嘉慶進士，本不算草包，但這人在學子心目中相當於今天的“高考滅霸”，每次他參與的命題都是偏題、怪題加難題，多是割裂語句，斷句不通。有一次，他從四書之一《中庸》“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廣大，草木生之”一句中摘錄了“及其廣大草”幾個字命題作文。古書沒有標點符號，鮑老師明顯是斷句斷錯了。科舉本來夠難了，還遇到這種出題老師，考生們就“呵呵”了，寫詩諷刺他，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將鮑老師的姓割裂開來，拆成魚、包二字，又譏諷鮑老師的姓不是魚包而是草包。

也有以草包自居的人。清代學者歐陽昱在《見聞瑣錄》中記載，一個叫金安清的人，文辭華麗，下筆千言，經常打小報告參奏朝臣，無人不畏懼他。曾國藩見了他都極其尊禮，對人説：“此等人如鬼神，敬而遠之可也。”但這人又喜歡沽名釣譽，曾發起眾籌，為林則徐捐款贖罪，到處“求助力”，説籌款目標10萬，賄賂宰相要幾萬，某某權貴打通關節要幾萬……敬重林老英雄的人很多，大家踴躍認捐。但這事問過林則徐本人願意嗎？林則徐十動然拒，也不忘回覆點贊“金安清等人是義士，我要記下你們的名字”。就這樣金安清不費一毛錢，仗義之名聞於天下。

林則徐被赦免後，又獲重用，出任陝甘總督。林則徐知恩圖報，想招金安清為幕僚，但一番考察後，給他的評語是“輕浮狡詐，不可用”，給了他一筆酬金但並沒有錄用他。金安清也善於鑽營，投到了勝保帳下，進獻美人，搞起權色交易，官至運使，終被四川總督吳棠奏參罷免。

我説的以草包自居的人當然不是他。後來金安清又想結識彭玉麟，還託中間人傳話，誇彭玉麟是一代偉人，期望一睹偉人風采。彭玉麟對金安清極其討厭，並不領受偉人之名，還説自己只是個草包莽夫：“所謂偉人，非英偉之偉，乃蒲葦之葦。予草包也，但知殺人。如來見，即殺之。”一句“草包”讓，金安清碰了一臉銅牆鐵壁，哪還敢去。

彭玉麟

彭玉麟是湘軍水師創建者，與曾國藩、左宗棠、胡林翼並稱清代中興四大名臣，雖以武功著稱，但並不是什麼粗人草包，他自號退省庵主人、吟香外史，又擅長作詩繪畫，尤其以畫梅著稱，《彭剛直詩集》收錄詩作500餘首，他的《墨梅圖》與鄭板橋的《墨竹圖》齊名，並稱“清代書畫二絕”。

封面新聞 文康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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