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莫惹牛（右二）在學校操場玩耍。新華社記者 李夢馨 攝
新華社成都9月21日電（記者黃河 李力可）海莫惹牛今年14歲，是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布拖縣阿布澤魯小學五年級的學生。而在距離布拖縣500多公里之外的成都市，與海莫惹牛同齡的孩子，往往已經在初中就讀。
在上學期期末考試中，海莫惹牛再次得了第一名，語文和數學成績分別是84分和99.5分。
“語文發揮失常了。三年級以來，我還從來沒有下過90分。”海莫惹牛非常看重學習成績。
海莫惹牛來自布拖縣木爾鄉貧困户家庭，父親在她七歲左右失蹤了，家中的哥哥姐姐都已成家，只有她與母親相依為命。2016年，兩個哥哥拿出務工工資，10歲的海莫惹牛才開始讀一年級。
在布拖，這個大涼山深處的深度貧困縣，像海莫惹牛這樣的孩子還有很多。四年級的安日呷，“爸爸在監獄，媽媽在外打工”；五年級的比曲色拉，“爸爸去世，媽媽在外打工難得回家”……這些孩子的幼小心靈有着不願觸摸的痛。
“這裏的很多孩子缺少父母的教導和陪伴。”阿布澤魯小學校長孫可説，“我們希望通過努力，讓他們有機會改變命運。”
阿布澤魯山海拔3891米，在彝語中代表着“梅花鹿出沒的森林”。而孫可也常把這座建在阿布澤魯山腳的學校比作森林：“希望學校能像阿布澤魯哺育梅花鹿一樣，教育好這些孩子。”
而幾年之前，這樣的心願，幾乎就是奢望。
這所以全縣孤兒、單親家庭學齡兒童及建檔立卡貧困户子女為主要招生對象的全寄宿制愛心學校，2015年10月正式運行之後，辦學和生活條件曾一度十分艱苦，孫可帶着師生四處搬家、幾易校名，甚至差點被拆分到十幾個鄉的學校。
依託布拖縣民政局養老院住房作為學校宿舍區，依靠國家能源集團的幫扶，今年5月，以四層紅色教學樓為主體，累計投資近1800萬元的新教學區正式落成。35間教室都配備了電教一體化設備，新開設的兩間“雲教室”總共安裝了110台電腦。
那天，一個一年級的孩子，在200米的紅色塑膠跑道上跑了三圈。
“從來沒有踩過這麼軟、這麼舒服的地面。”孩子一句話，讓孫可淚流滿面。
“以前，大家都叫我‘乞丐校長’，因為我到處要東西，只要有閒置的、學生用得到的東西，我都要。”孫可笑着説，“現在，我成了大家都羨慕的校長。”
阿布澤魯小學校長孫可（右）在學校夏令營活動上同學生互敬隊禮。新華社記者 李賀 攝
新教學區的建成讓阿布澤魯小學今年的暑期夏令營活動更豐富了。“暑假期間，這些孩子回家沒人照看，很容易‘放羊’。”孫可説，小學每年都會舉辦暑期夏令營，對無人照顧的孩子進行託管。但此前條件有限，夏令營的活動內容非常單調。
今年不一樣了。800多個孩子，可以分批次入營，上午補習文化課、看電影；下午則有籃球、書法、繪畫等各種興趣活動。
海莫惹牛告訴記者，今年的暑期夏令營期間，她喜歡上了讀《論語》。“（書是）帶註釋的，每天背一點兒。”海莫惹牛説。
孫可對阿布澤魯小學有一個清楚的定位。“我們是基礎教育學校，我們要做的，就是為大山的孩子提供基礎知識，不追求他們有多麼好的成績，但是一定要培養他們良好的品德，健康的體魄，未來堂堂正正地生活。”
在夏令營活動中，孩子們在的紅色塑膠跑道上運動。今年，以四層紅色教學樓為主體的新教學區正式落成。新華社記者 李賀 攝
近年來，阿布澤魯小學的教學質量一直在逐步提高。2019年，阿布澤魯小學選派20名六年級學生參加縣裏組織的考試，其中18人考上了布拖縣與四川省會理縣和江油市分別組建的合作辦學班，獲得了免費繼續初中學業的機會。
“我們相信，這18個孩子的命運已經有了改變。”説到這裏，孫可臉上露出了笑容，眼裏卻泛起了淚光。
今年參加阿布澤魯小學暑期夏令營的學生們在新啓用的教室裏補習文化課。新華社記者 李賀 攝
海莫惹牛一年級入學時，阿布澤魯小學還叫“飛普小學”。在她的記憶中，那時候，兩三個孩子擠在一條木頭板凳上學習、擠一張牀睡覺，被子髒髒的，露着棉絮。
如今，在新教室裏，每人都有一組藍白色桌椅；帶有淋浴間的宿舍樓裏，灰白色的上下鋪，鋪着乾淨舒適的牀墊和牀單。海莫惹牛領到了學校發放的睡衣。
“過去只在電視上見過哥哥姐姐們穿睡衣。現在我的睡衣上，有我最喜歡的大龍貓。”海莫惹牛説。
“我們一直努力在地上奔跑，現在我們有了翅膀，新設施、新設備就是我們繼續發展的翅膀。”孫可説。
今年參加阿布澤魯小學暑期夏令營的學生們在新啓用的教室裏補習文化課。新華社記者 李賀 攝
今年剛放暑假時，因為媽媽砍柴傷到了腰無法下地，海莫惹牛要在家裏照顧媽媽，還要自習功課。
夏末秋初的大涼山，正是農忙的季節。家裏的洋芋是海莫惹牛一個人挖的，三四天時間挖了1000多斤。“玉米還沒收，等國慶放假時再回家收。”她説。
談到未來，“我想好好學習，成為家裏第一個大學生，讓媽媽和哥哥不再這麼辛苦。”海莫惹牛説。
“我並不喜歡冬天，我並不喜歡寒冷。但我不能討厭冬天，不能討厭寒冷。因為冬天能讓我變得堅強，能讓我像白楊挺拔地站在冬天之中，能讓我像松樹那樣一年四季常綠。”海莫惹牛在日記裏寫道。（參與採寫：張惠慧、邱麗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