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教師,“憑”科研還是“憑”教學

光明日報記者 姚曉丹 

今天是教師節,首先祝教師讀者們節日快樂!古人云:教學相長。在現代高等教育實踐中,教學和科研是互相促進、不可偏廢的一體兩翼,有許多科技巨擘本身也是桃李滿天下的優秀教師。但我們在採訪中發現,如何平衡科研與教學之間的關係是很多高校教師、特別是“青椒”們廣泛討論的話題——畢竟人的時間和精力都是有限的,既想教好課、又想做出科研成果,有時候就成了一種兩難選擇。那麼,對於科研和教學之間的關係高校教師們的真實感受如何?又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高校教師,“憑”科研還是“憑”教學

資料圖片

在平衡高校教師教學和科研之間關係的過程中,高校教師職稱改革從某種程度上起着風向標的作用。今年2月底,教育部、科技部聯合發文,要求高校要以破除論文“SCI至上”為突破口、破除“唯論文”,樹立正確的評價導向。7月底,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和教育部共同研究起草了《關於深化高等學校教師職稱改革的指導意見(徵求意見稿)》(以下簡稱《意見》)。《意見》再次提出“代表作”制度,期待教師在教學和科研中找到平衡。改革的路途中,中青年教師感受如何?

  高校教師的崗位之間缺乏區分度

高校的教師崗位可以分為“教學崗”“科研崗”“教學科研崗”“行政崗”等,崗位不同,職稱評定的要求也不同。記者走訪中發現,大部分中青年教師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教學科研崗”。

這個崗位意味着“教學”“科研”一肩挑。江蘇某知名高校教授林海告訴記者,這些崗位在職稱評定上區分度不大,選擇“教學科研”壓力還相對小些。“比如我們學校,科研崗評定教授的標準是在C刊發論文10篇,教學崗需要C刊論文8篇,還需要承擔相對更重的教學任務。就數量來説,8篇和10篇並沒有多少區別。所以,‘教學崗’最累,很少人選。”

在記者的走訪調研中發現,在大多數學校,選“教學崗”依然要發表大量學術論文,“代表作”制度執行力度不強。

在林海的印象中,他從教13年,只聽到一位教師憑藉高超的課堂教學水平和教材代表作獲評教授。“那個例子太特殊了,沒有可借鑑性。大部分時候,科研任務都是教師們較重的負擔。”林海説。

北京某高校講師李昕同樣選擇了教學科研崗,學校對她的考核要求是:每年除了課時分之外,還需要4分的科研分,這4分代表着一篇核心期刊的文章。對於這個標準,她認為,“教師們只要努努力,還是能完成的。”但她依然在職稱評定中落選了,原因是“缺少省部級科研項目”。李昕處於青年教師中的“尷尬的年齡差”上,36歲的她剛剛超過了“35歲以下破格”的金門檻。教師評定職稱有兩項硬指標,“得一即可”。“一是教學上獲得北京市青年教師基本功比賽三等獎以上,但是我們一整個學校每年只有一到兩人入圍比賽,還不一定拿獎,太難了。另一個就是擁有省部級項目。所以,目前我還在為職稱奮鬥着。”李昕説。

  評價體系不兼容,“一刀切”現象仍存在

感覺職稱評定的標準總是在“避着自己”走,這是浙江某大學副教授張斌的感受。他47歲,正是科研和教學的高峯期。他講授電影學,在高校是一個偏小眾的專業,但遺憾的是,評職稱的要求卻是“統一”的。“發表的文章刊物目錄只能由學校科研處認定,而不是由‘同行’認定,這是所有‘小眾’專業教師共同的苦惱。我是做電影研究的,我們業內有一本刊物很受認可,叫《當代電影》,這是我們專業領域最‘核心’的刊物了。但是在我們大學,這本刊物不在核心目錄中。如果學校的核心刊物目錄沒有收錄我專業相關刊物,就意味着我可能這輩子都發不出學校認定的權威文章,這對於我們學術晉升來説影響很大。”張斌告訴記者,“有時候我會看到評論,説一次次職稱改革教師不知足,一步步減負還有意見。事實上,不是我們不努力,我們往往被一個目錄、一個名單縛住手腳,‘一刀切’現象仍然存在。”

張斌並不是個例。江蘇某一本院校副教授白偉這樣評價:“這就是評價體系不兼容,學校總是希望用一把尺子‘測量’所有教師,因為這是最方便的。”白偉説,此前他曾是公共課教師,是“教學崗”,目前轉為高校的“行政崗”。“行政崗也需要評職稱,會比教學崗、科研崗的標準再低一些,但是也需要發表論文。而且,我們發表的論文不能是相關行政領域的,因為高校行政方面沒有核心期刊,我們同事只能發表一些工作中用不上的所謂學術論文,才能達到評職稱的標準。”

  匿名評審、同行評議,他們希望有這些改變

採訪中,大家也都表示,近年來情況正在好轉,教學的砝碼在不斷加重。“教學和科研並不衝突,但是一些實踐性強的學科申請科研項目往往有一些困難。”李昕説。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他們學校做出了一項改革,“比如實踐類較強的專業,純教授理論的老師無法授課。按照以往的規定,只有副教授才有資格申報碩士導師,今年暑假學校出台政策,破格允許我們這些只有講師資格的人,也可以申報碩士導師。對我來説,這項改革就挺好的,有了碩士生導師的資格,我們受到了肯定,在待遇上,工資水平上也相差無幾。”

李昕告訴記者,這讓她不再糾結,安心從教。“可能是專業原因,我們有很多資深老師只是講師,有一些年齡還比我大,但是實踐類強的碩士生只有我們能教。這個政策如果順利出台,我們就看到希望。”

張斌興奮的是,在學期末學校的教學評選中,他成為了“學生心中滿分老師”,整個學院只有兩名老師入選,他很驕傲,這也將加入到他的“正高”評定的分數中。“在講台上耕耘、在科研上斬獲,雙倍努力,得到的是雙份驚喜。作為高校教師來説,在講台上得到的成就感是最多的,畢竟,作育英才是我們的首要責任。”

採訪的最後,他們談到了自己的希望。

白偉希望,學校的相關配套措施能儘早落實。“7月份的《意見》出台後,教師們都很高興,學校黨委也發文了,但是到了科研處,他們一句話‘需要調研’,就‘掛’起來了,今年依舊按照去年的老政策來。我們希望,好政策儘快落實好。”

林海希望,論文發表的時間限制能適當放寬。“不少教師都是卡在時間上,核心期刊發表有周期,但是有的學校評職稱只認可一年內的成果,放寬條件將激發更多創造力。”他還希望,匿名評審能成為現實。“目前的情況大多是‘自己評自己’,有資格的評委就那些,名單怎樣大家基本都猜得到,這讓‘人情票’有存在的空間。”

張斌希望,“同行評議”能儘快推廣。不少專業‘一刀切’現象還很嚴重,憑職稱不是看科研教學成果,而是像卡尺一樣‘量’核心期刊數量,這不利於青年教師成長。實際上,我們在碩士、博士論文的評定中,都用過‘同行評議’的做法,效果很好。我們希望,這一政策儘快在職稱評審中落實。”

  (文中受訪者均為化名)

《光明日報》( 2020年09月10日 16版)

來源:光明網-《光明日報》

版權聲明:本文源自 網絡, 於,由 楠木軒 整理發佈,共 2675 字。

轉載請註明: 高校教師,“憑”科研還是“憑”教學 - 楠木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