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長城沿線,環境極其殘酷,百姓既被胡人劫掠,還遭明軍虐殺


在明朝的大多數時間裏,長城就是事實上的邊境,長城外就是覬覦着內地財富、女子的遊牧民族,他們的鐵騎隨時會殺進關內劫掠,所以明朝的國防重點一直在北方,即長城沿線的九邊。明朝依託邊牆,建立了一個龐大而複雜的烽燧墩台體系,用來瞭望和通報敵情,提供早期預警。有明一代,長城沿線的邊關守軍和當地百姓,為了抵禦遊牧部落的搶掠和襲擾,一直在進行戰鬥。除了大規模的戰役外,小的戰鬥從來就沒有平息過,這使邊地的情況異常殘酷,其程度足以讓現代人心驚。

明朝長城沿線,環境極其殘酷,百姓既被胡人劫掠,還遭明軍虐殺



明代文人賀欽,以他的親身經歷,通過一些軼事,記錄了成化和弘治年間的長城烽火,寫成了筆記《醫閭漫談》,使後人得以瞭解當時邊地軍民的戰鬥和生活狀態。在賀欽筆下,明軍士卒和邊民勇敢智慧,可是將領們卻腐敗無能;他們作戰消極,訓練懈怠,不思進取,但求維持,而且治軍不嚴,賞罰不明,嚴重影響士氣,以至邊境防禦空虛,胡人出入無忌,百姓更是深受其害。

明朝長城沿線,環境極其殘酷,百姓既被胡人劫掠,還遭明軍虐殺



據《醫閭漫談》記載,成化年間的一個九月,明軍在清河的羊山之戰中擊敗蒙古人,並且奮勇追擊。遊牧騎兵作戰靈活,來去如風,你追他就退,等你返回時他就尾隨襲擾。這次也一樣,明軍收兵回撤時,蒙古騎兵又追來了。


在經過一條深溝時,有幾個士兵説,這裏可以設伏,只要悄悄下馬,讓同伴們牽着馬繼續回撤,等蒙古騎兵追到溝裏時,突然亂箭齊射,撤退的同伴再殺回來,一定可以全殲敵人。但這只是士兵們的想法,如果沒有將令,就無法組織協調,這種伏擊也就打不成。


同樣在羊山之戰中,另一支明軍在回撤時也遭到二十餘騎蒙古人的追擊,他們一直追到城牆下,明軍退入長城後,他們才離開。當時也有士兵説,如果明軍從西門退入城中,然後再從東門出來,繞道到蒙古人後面,兩面夾擊,敵人插翅難逃。然而這也是士兵的議論,將領並沒有這樣的計劃,他們只想儘快退入城中據守。

明朝長城沿線,環境極其殘酷,百姓既被胡人劫掠,還遭明軍虐殺



針對這兩件事,賀欽認為,將領在作戰中,應該廣泛徵求和聽取部下們的意見,才能更好地制定作戰方案。


成化丁亥年間,都御史李執中率兵出征。 長城外的胡人聽説明軍來了,紛紛逃跑,房屋全部空置。當地有一個漢人非常健壯勇猛,他孤身一人帶着兵刃,夜裏潛伏在空屋子裏。蒙古人見明朝大軍過去後,夜裏偷偷回來了,結果一進門就被他斬殺。就這樣,他一夜連殺數人,第二天帶着好幾個胡虜的首級回來請功。這件事説明,當時邊境的鬥爭非常殘酷,雙方百姓都是你死我活的關係,而且這種戰爭是軍民一體的整體戰,百姓殺敵,同樣可以立功。


在遼東的管家莊,有一户人家的男人外出辦事,結果女真人闖入他家,把他妻子和家裏的財產全部劫走了。這個男人回來後,因家中被劫,變得一無所有,就想去給人打工謀生,可是卻沒人僱傭他。這個人走投無路之下,就鋌而走險,闖入女真人地盤去實施報復。一天,他恰好遇見被劫走的妻子出來打水,於是兩人約好夜裏放火燒燬女真人的屋子,然後一起逃走。到了夜裏,他妻子點起了火,那些女真人在大火中赤身裸體跑出來,那個男人正候在門外,用弓箭把這些人全部射死,然後帶着妻子和被劫財物逃了回去。這件事再次反映了當時邊地百姓生活環境的殘酷和艱辛,他們的生命財產根本得不到保障,隨時都處於致命威脅中。

明朝長城沿線,環境極其殘酷,百姓既被胡人劫掠,還遭明軍虐殺



在遼陽東山,胡人衝進一户人家搶劫,那家的男人都不在家,屋裏只有三四個女人。胡人並不知道屋裏沒有男人,所以他們先在牆外朝裏射箭,打算把裏面的人都射死再進去。屋裏兩個婦女繃緊一根繩子,另一個婦女把箭扣在繩子上從窗口射出去,連射幾箭後,箭矢用完了,她們就大喊:“拿箭來!”屋頂上的一個婦女就把一捆秸稈扔了下來。院外的胡人聽到裏面的動靜,還以為她們有許多箭,一時難以攻進去,就退走了。長期處在危險的戰爭環境裏,婦女們也被鍛鍊得英勇善戰了。


有一年九月二十八日,營城墩台遭到數十名胡人的進攻,負責守衞墩台的百户長姓劉,他率守軍抵禦,射死了兩個胡人和一匹馬。胡人威脅説:“我們三日內必來報復!”劉百户考慮到守墩台的兵力薄弱,預先把人馬撤到了相鄰墩台。三天後,果然有三百多胡人殺來,因為墩台上沒人,他們就毀壞房屋水甕泄憤,然後撤去。賀欽認為,此時要是在墩台周圍設伏,定能全殲這股胡人,可惜劉百户官職低微,他雖料到胡人大隊會來,卻無力調動人馬設伏,只能躲避。

明朝長城沿線,環境極其殘酷,百姓既被胡人劫掠,還遭明軍虐殺



戊戌年八月,從二十號到九月這段時間裏,大安和綏遠等處的墩台兵力空虛,胡人就成羣結隊地晝夜前來攻擊,有的時候進攻持續一個時辰,有的時候會連續進攻半夜,如果無法取勝,才會退走。


在轆軸山的墩台負責戍守的百户長張欽發現胡人過來後,就對他們喊話,胡人卻突然用箭射來,傷了他的右手背,他連忙披甲應戰,可是甲冑還沒披上,左肩又中了一箭。有個胡人躲在石崖上,想對他施放冷箭,張欽回身一箭射去,胡人應聲墜落石崖。張欽手下有個士兵也要開弓射箭,被張欽攔住,他説:“你射術無力,反而被對方看輕,長敵人志氣,還浪費箭枝。”然後張欽連射百餘箭,射死射傷胡虜數人,但是己方也有三四人受傷,而且箭矢已經用完。張欽道:“如果敵人繼續進攻,我已無箭可用,難免一死,大丈夫不能死在敵人手中,我當自刎,你們各自逃生吧!”然而胡人卻突然退走了。


第二天,胡人增加了兵力,再次來襲,張欽因自己兵力薄弱,被迫退守相鄰墩台。胡人見這裏沒人,就追過去圍攻那個相鄰的墩台,雙方正在激戰時,明軍的大隊人馬趕來增援,胡人退走。

明朝長城沿線,環境極其殘酷,百姓既被胡人劫掠,還遭明軍虐殺



從這個戰例來看,胡人見墩台沒人防守時,並沒有乘機越過墩台進入長城以內搶劫,而是繼續圍攻有人駐守的墩台,很明顯,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殺人立功,消滅明軍的有生力量是比搶劫更重要的目標,這更凸顯了當時戰爭的血腥和殘酷。



在塔山衞所,有個總旗官叫江通,他身體強健,勇猛善射。在刺榆堡戰鬥中,明軍大敗,江總旗帶着十名手下撤退,胡虜在後猛追。江總旗騎着一匹好馬,速度很快,完全可以逃脱,可是他的弟兄們馬速慢,眼看就要落入敵手。江總旗不忍獨自偷生,於是下馬與大家背靠背結成陣形,並鼓勵説:“這裏雖然是我們的死地,但我們還是要死裏求生!”當時天氣很熱,在太陽暴曬下,他們的十張弓只有兩張可以用,他們就用這兩張弓與敵人對射,他們射殺敵人的同時,自己也有六人中箭。江總旗要求受傷的人挺住,不能倒下,絕不能讓胡人看出他們有傷,否則大家全完了。於是大家都堅持挺立,同仇敵愾,胡人見他們氣勢如虹,自己先心虛了,不敢逼近,最終江總旗與弟兄們得以全身而退。這位江總旗無私無畏,有勇有謀,而且意志堅定,他以一己之力救了大家的性命,士兵在這樣的將領手下打仗真是一種幸運。

明朝長城沿線,環境極其殘酷,百姓既被胡人劫掠,還遭明軍虐殺



雖然當時的下級軍官中不乏江總旗、張欽、劉百户這種忠勇的將領,但是明朝的軍隊卻十分腐敗,軍官吃空餉現象嚴重。據《醫閭漫談》的記載,一隊官軍應有二十五人,可實際上僅有十四五人,甚至只有五到七人,“餘皆入私門矣!”一支二十五人的軍隊實際只有五到七人,軍官要吃去一大半空餉,這戰鬥力也可想而知了。


《醫閭漫談》談到的吃空餉問題,並非作者賀欽的一家之言,事實上,軍官剋扣盤剝已經成風,朝廷大臣也多次向皇帝反應。宣德元年正月,陽武侯薛祿上奏: “天城衞軍士守邊者,月糧折絹,每人一匹。千户潘海每匹只給二丈,其餘都入私囊。”


嘉靖六年 十二月,刑部尚書李承勳上奏足兵足食八事,其中提到: “戍邊之卒,烽火斥堠,終歲不休,鋒鏑死亡,朝夕不保……”,然而“將領剝削日甚”。


弘治十一年 十二月,刑科給事中吳世忠巡查大同回京後上奏: “臣到大同,時將十月,棉衣肉食,猶不勝寒。而軍士奔走於風霜之中,面色慘黧,甲衣無褐。其妻子所居,泥屋一間,半無煙火。七八歲男女,猶有祼體而向日者。”他見了很心痛,便詢問這些底層的士兵,他們説:“一人之身,既以當軍,又以應役。一石之米,既以養家,又以奉將。凶荒年益一年,徵求日甚一日,何能及於温飽,何暇及於妻子哉?”


由於墩軍守瞭多在曠野,秋冬至春季霜雪風寒,值勤特別辛苦。因此,朝廷發給守墩台士兵的,除冬衣胖襖、褲鞋之外,特別撥給皮襖、狐帽禦寒,這是內地部隊所沒有的。但是將領們用這些朝廷的恩賜來勒索士兵,以至於皮襖下發了,卻沒有人敢去領,因為出不起賄賂的錢。


萬曆四十六年,遼東經略楊鎬説:“……其橫撥又狃小利,或散而砍木採茵,多為夷所撲捉。”就是説守墩台的明軍士兵為了謀生不得不出去伐木採蘑菇,結果被敵人抓去了。


這樣黑暗腐敗的軍隊又怎麼能有效守衞邊疆保護百姓,所以也難怪經常有胡人闖入百姓家中掠走漢人妻子財物的事發生,因為這些地段的邊防形同虛設。

明朝長城沿線,環境極其殘酷,百姓既被胡人劫掠,還遭明軍虐殺



賀欽在《醫閭漫談》中記載的另一件事,更能證明當時邊境防務的不堪。


戊午年九月二十七日,賀欽在西門外練習射箭,一個姓高的軍官子弟從外面回來,他説自己去參加“貼邊”,也就是增強墩台守衞力量。據這個人説,所謂“貼邊”其實就是虛應故事,派去“貼邊”的人大多是老弱病殘,連弓都不會用,裏面只有很少幾個人勇健善射。他説他曾經來到一座墩台,在“貼邊”軍到達前,墩台上有五人,其中有三人是當時被認為最不能打的南人。一天,兩個人離開墩台去取米,這時胡人卻突然來攻,他和另一名“貼邊”軍用盾牌保護自己,卻讓那三個南人用箭去射胡人。這些“貼邊”軍人常年疏於訓練,軍事素質極差,只知用盾牌防護,連反擊都不會,這樣的軍隊還能打仗嗎?賀欽説:“經年不操,兵何由精?兵士貴操演訓練,使有勇知方可也。”


同月,賀欽還是在西門外練習射箭時,又遇到兩個“貼邊”回來的軍官子弟,他們自稱跟着一個姓盧的千户去“貼邊”,因為覺得他們吃不了苦,在那裏住了一夜後,盧千户就打發他們回來了。賀欽問他們守的是哪座墩台,他們説是清水台,他們還告訴賀欽,清水台上原來的守軍都被胡人抓去了,他們這麼點“貼邊”軍根本守不住,所以名為“貼邊”,其實住在別的地方,沒有上墩台去守衞。


明朝耗費大量國力修築城牆和墩台,希望禦敵於國門之外,可是軍隊卻消極敷衍,沒有嚴加防守,導致墩台形同虛設,面對這樣的防線,胡人自然來去自如,隨意入關劫掠,遭殃的自然又是當地百姓。



賀欽瞭解到這種真相後感嘆道:“為將者當用勇敢、智謀、忠義之士,為腹心頭目手足之任。勇敢者不退縮,智謀者能料敵,忠義者能為國而不為家,為君而不為身,所益多矣。若或所用失人,懦弱者先退遁以為民望;無謀者卒迷惑以失事機;不忠不義者,惟利是貪而已。豈知忠君報國,親上死長之道哉?將之用人,誠不可不慎也……軍政如此,望其克敵,不亦難哉!”


明軍作戰時畏懼退縮,可是搶功勞時卻人人爭先,賀欽諷刺他們“當殺賊時則退縮不進,人得賊首則從而妄爭焉。其無勇無恥,亦甚矣哉!”


當一個士兵斬得敵人首級時,幾十上百人撲上去爭搶,把這個士兵壓得氣都喘不過來,幾乎被壓死。可是將領卻不加制止,由他們爭搶,誰搶到就算誰的。賀欽嘆道:“賞罰不明,則軍士孰肯用命?”

明朝長城沿線,環境極其殘酷,百姓既被胡人劫掠,還遭明軍虐殺



最惡劣的,是殺良冒功。明軍面對胡人時沒有勇氣,可是虐殺老百姓卻異常殘忍血腥,老百姓的項上人頭,在一些喪盡天良的兵痞眼裏就白花花的銀子。《醫閭漫談》記錄了多起以漢族百姓頭顱冒領賞銀的惡性事件。


河口戰役後,出現了大量狩獵百姓首級的殘暴行徑。南城有一個盲人,在一天夜裏被人砍去了腦袋;一個姓賈的人也被人割了頭,屍體被肢解;在一座廟裏發現了一具無頭屍體;在東門外一口井裏,也發現了一具無頭屍體;監獄中有兩個得病的犯人,他們沒犯死罪,卻被人割了首級;在城西的河灘上發現一具十歲孩子的無頭屍體。


有個明軍拎着一個頭顱來報功,但頭顱的鬚髮都是白的,還有束髮網巾的痕跡,明顯是個漢族老人,根本不可能是胡人士兵。有個啞巴帶着小廝出行,被一夥明軍挾持到曹家堡,小廝被殺,啞巴逃了回來,他不會説話,只能流着淚打手勢。


明軍不僅砍活人的頭,連死人也不放過,石家堡的孫某剛死不久,還沒下葬,棺材就被人撬開,頭顱被割走。還有的兵卒索性出錢收購頭顱,以致形成了獵頭鏈條。


這些殘害百姓的暴徒大多沒被追究,賀欽只知道有一個名叫宋三的人被割頭後,殺害他的惡徒被抓獲伏法。賀欽説他所記錄的,只是他查實的罪行,而他聽説的就更多了。但是將領們不追究這種天理不容的暴行,原因就是怕貶損了他們的功勞,所以他們實際上縱容這種行為,上報的首級越多,對他們越有利。賀欽説他們這麼幹遲早會遭報應:“當時得功有此逆天悖理之徒,作亂如此,而在位略不加意究竟,恐壞其功……俟後曰天道報復雲。”

明朝長城沿線,環境極其殘酷,百姓既被胡人劫掠,還遭明軍虐殺



《醫閭漫談》中的這些記載,直叫人毛骨悚然,明代長城沿線的邊地百姓,簡直是生活在鬼域中,他們不僅每天要面對胡人的燒殺劫掠,還隨時會被人割走腦袋去領賞錢,這種時刻戰戰兢兢的日子,是生活在當代和平文明環境中的人們難以想象的。


明朝兩百多年裏,一直在不停地修長城,幾乎耗盡國力,為的就是鞏固北部邊防,確保京畿平安。可是草原鐵騎卻一次次殺入關內,甚至直抵北京城下,龐大的長城防禦體系沒有起到它應有的作用。


按理,中原王朝的人力、財力、物力相對於草原遊牧部落擁有壓倒性優勢,明朝初期,明軍對北元的連續打擊,正是這種優勢的體現。可是土木堡之役後,雙方態勢發生了根本逆轉,明軍處處捱打,長城防線變得脆弱不堪,原因何在?《醫閭漫談》的記載就是答案,正如唐詩所云,“不知禍起蕭牆內,虛築防胡萬里城!”


圖片來自網絡公開渠道,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權立即刪除

版權聲明:本文源自 網絡, 於,由 楠木軒 整理發佈,共 5249 字。

轉載請註明: 明朝長城沿線,環境極其殘酷,百姓既被胡人劫掠,還遭明軍虐殺 - 楠木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