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常常看到這樣的情況:準備要過暑假了,很多朋友興致勃勃地制定計劃:“我要看十本人文經典名著”“我要每週去健身房鍛鍊五個小時”“我要到三個景點遊玩”,並且制定時間表,PO 到朋友圈上。但很現實的情況是,這些計劃往往是無疾而終的。雖然有一個完善的計劃,但這些朋友往往一回家就約飯,桌遊,或者陷入遊戲的世界不可自拔。最終暑假過到尾巴了,他們才發現自己的 list 上還沒有劃掉一個目標。
這種情況是可以理解的。社會上往往有“一寸光陰一寸金”的説法,很強調珍惜時間,利用時間。而這些投射往往會被家長們接受,並且不厭其煩地跟自己的孩子灌輸。這樣一來,我們往往會內化“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的投射。被超我監督着樹立目標,好好利用時間。
但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閲讀世界名著雖然會懂得很多道理,但是這些大部頭往往很晦澀,閲讀起來會比較痛苦和有挫敗感。健身當然對塑形,保健很有幫助,但精疲力盡的感覺也不好受。在這樣令人挫敗的現實面前,很多人會採取“逃避”的心理防禦機制。他們把精力放在制定計劃,幻想計劃完成後的情景中,逃避去體驗實施計劃所帶來的痛苦和挫敗感。他們會自欺欺人地認為,制定計劃,討論細節就是在實行計劃,提升自我了。從心理層面上來説,不讓他們公開地宣佈自己的目標,其實也是為了避免他們自我欺騙,用計劃的討論來取代計劃的實施,從計劃的制定中獲得滿足感和成就感,最終抗拒去接觸現實,體驗成長。
不要公開宣揚自己的目標,其實也是出於目標定向的考慮。有些人的目標定向是表現目標。對於他們來説,最重要的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麼,有什麼收穫,而是別人如何看自己。他們對自己的看法,很大程度上也是建立在別人的評價上。因此,一些持表現目標的人會希望成為別人眼中的勝利者,或者避免看起來很傻。
如果宣佈目標,如在朋友圈發自己“要去國外留學”“要去川藏自駕遊”“要參加競賽”就能獲得朋友的點贊和驚歎“大神求大腿”“土豪帶我飛”“你真是太牛了”,那這些持表現目標的人就達到看起來像“別人眼中的勝利者”的目標,也不會有太多的動機去辛辛苦苦地學習,鍛鍊,提升自己。要求他們不公佈自己的目標,也是為了避免他們從別人的評價中獲得滿足感和成就感,幫助他們把精力轉移到掌握內容,提升自己上,從表現目標向掌握目標的轉變。
還要補充一點:在中國傳統文化中,低調,中庸的觀念深入人心。很多人會接受“做人要低調”的投射,對張揚的人會有一種無意識的敵意和牴觸。如果高調地宣稱:“我要做朋友中的學霸”“我要做朋友中的女神”“我要做朋友中的歌神”,因為這種目標偏離了大眾“做人要低調、謙虛”的投射,衝擊到很多人的固有觀念,因此會遭到他們無意識的否定和抵抗“就他那樣的還想做學霸,痴心妄想!”。
甚至因為這樣的目標有一定的比較性,一些有自卑情結的人,會把這種自卑、無能投射到這些人身上,認為這些人只會説大話,沒有本事。《史記·陳涉世家》裏的對話就是一個生動的例子(陳涉少時,嘗與人傭耕,輟耕之壟上,悵恨久之,曰:“苟富貴,無相忘。”傭者笑而應曰:“若為傭耕,何富貴也?”陳勝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但公開目標並不完全是壞事。利用得好的話,也是一種社會監督,可以幫助我們提高效率,對抗拖延症。很多人非常關注自己的公眾形象,在意他人的評價,不希望別人看低自己,認為自己是失信的人。因此,在公開宣佈自己的目標後,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不辜負別人的期待,他們也會更有動力去完成自己的承諾。
有些社會機構會組織互助小組,讓小組成員彼此傾訴自己的煩惱,大家相互幫助,共同進步。有時小組長會讓有拖延症的人把自己的目標説出來,比如“我要在一週內設計三個作品”。之後,其他小組成員也會每週打電話給這個拖延症成員,提醒他“一週內要完成三個作品哦”,督促他按時完成自己的任務。在其他成員的幫助下,這個成員的拖延問題也會得到一定的緩解。
而等這名成員從任務的完成中獲得足夠的勝任感和自我效能感,他也會對自己更自信,更有動力去工作,自己監督自己完成任務。到那時候,他也慢慢從社會監督轉向自我監督,不需要再借助“公開承諾”的方式來應對拖延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