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樺樺
1941年至1942年,是敵後抗日戰爭最艱苦最困難的時期。冀南地區是毫無山嶽丘陵的大平原,更是日軍逞兇的地方。為了堅持敵後平原抗戰,冀南軍區根據129師指示,於1942年初進行精兵簡政,旅改為軍分區。部隊最大隻能以團為單位進行活動。軍區、軍分區機關,也只能帶警衞分隊單獨活動。
冀南一分區(成安、臨漳、魏縣和大名以西,廣達路以南,渭河以北)情況更為嚴重,敵人不僅有日軍和當地偽軍,還有投降日軍的地主武裝和汪偽部隊作幫兇。
1942年秋,為了打擊日偽囂張氣焰,打開一分區的抗戰局面,冀南軍區司令員陳再道、政委宋任窮決定,集中騎兵團和20團開赴一分區,增強那裏的軍事力量。
時值晚秋,部隊正待換裝。20團團長徐紹恩、政委李漢英,決定派楚大明副團長率四連、六連提前出發,從五分區穿越六分區,到四分區已被日軍佔領的段爐頭附近(南宮東南)背運全團冬裝,以便部隊南下時換裝。
10月16日晚上,楚大明副團長帶領2個連隊,開進到日軍據點恩察東南徐水提宿營(這裏屬六分區)。準備17日晚趕到段蘆頭取運冬裝。17日拂曉,從我駐地北面突然傳來激烈的槍聲,在村西南北大道上,也發現有許多日軍皮靴釘子印。敵情不明,楚副團長決定暫不行動。
【八路軍129師冀南軍區20團副團長楚大明,系八路軍著名悍將,陳賡評價“太嶽戰將猛,首推楚大明”,全身傷疤達62處,28次與死亡擦肩而過,犧牲於1947年1月】
中午時分,東面1裏多的村子,有2名騎兵奔馳過來,他們是六分區司令員易良品派來的通信員。通信員向楚副團長報告:分區機關拂曉遭敵人襲擊,129師冀南軍區政治部主任劉志堅負傷被俘了!
【劉志堅,八路軍129師冀南軍區政治部主任,1955年授中將,系抗戰中被日軍俘虜的八路軍最高級別幹部之一,其被俘經歷讓他在特殊年代經受了諸多磨難】
不久,易良品司令員到了。
原來,這天拂曉時分,分區機關遭敵人突然襲擊。易司令員帶警衞排這支唯一的戰鬥分隊迎擊敵人,掩護軍區劉志堅主任隨分區機關向東撤退。沒想到,東面又遭另一路敵人襲擊,易司令員又急忙率部隊抗擊東面之敵,讓劉志堅主任和分區機關人員向南撤退,但又遭到埋伏在樹林中的第三路敵人伏擊。經過激戰,分區機關雖然突出包圍,但劉志堅主任腿部負重傷,不能動彈,坐騎又被打死,沒能救出來。易司令員十分焦急,對楚副團長説,現在這股敵人尚未撤回據點,共有日軍40多人,偽軍100左右,你們一定要把劉主任救出來。
【八路軍129師冀南軍區六分區司令員易良品,1943年3月犧牲,年僅29歲,系第一批300名著名抗日英烈】
劉志堅作為八路軍的高級幹部,被日軍俘虜是極為重大的事件,但當時日軍還未認出他就是劉志堅。消息傳來,129師劉鄧首長指示,要不惜代價救出劉志堅,甚至做了最壞打算,即使救不出活的,遺體也要救回來。易良品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焦急和壓力可想而知。
接到命令,部隊立即向敵人所在地緊急進發。
【八路軍129師劉鄧首長,其麾下高級幹部劉志堅被日軍俘虜,一旦被日軍辨認身份後利用,必然會造成無可挽回的損失和影響,對上對下都難以交待】
秋後的河北大平原,莊稼已經收割,原野上除了幾處棉花地有枯枝外,空空蕩蕩,無遮無攔。部隊行進到距敵人所在村莊還有4里路時,被敵人發現了。敵人立即向西逃竄,我軍迅即猛追,但沒能追上。敵人隨即逃到了恩察據點,全部縮進了據點。
易良品司令員和楚大明副團長分析研究敵情後,決定:四連、六連埋伏在恩察至大營公路兩側,待敵人往縣城押送劉主任時,用伏擊的辦法救人,冬裝則由分區另派部隊去運。
易良品和楚大明都很清楚,日軍凡是抓到我軍人員,通常要往上級送,而劉志堅主任是湖南人,口音重,又穿着那時只有團以上幹部才配發的“吊兜”(類似中山裝,上裝兩側有插兜),顯然會被日軍判定是大官。而敵人要押送劉志堅去縣城,必定要從恩察據點用汽車送。經反覆分析,他們判斷,在大營至恩察公路之間伏擊是唯一的機會了。
為完成好這次任務,分區把在偽軍中發展的情報員告訴了楚大明。各連隨即進行了動員,做了細緻分工。部隊劍拔弩張,只待戰機。
大營至恩察,只有20公里左右,這一帶是老抗日根據地,羣眾基礎好,當地村民經常為八路軍偵查和傳遞消息,掩護部隊行動。在羣眾的幫助下,敵人根本沒有察覺到,他們眼皮子底下居然藏着八路軍2個連隊。同時,八路軍在偽軍中發展的情報員不斷送來情報,八路軍陸續掌握了以下情況:
一是劉主任腿部傷勢很重,不能動彈;二是日軍已經判定劉主任是大官,嚴加看守;三是日軍的上級聽説抓了八路軍的大官,命令迅速查明身份,儘快送到恩察據點。
八路軍想盡各種辦法,試圖搞清楚日軍押送劉主任的時間。如果不事先搞清楚這一關鍵情報,敵人出發後,不到1個小時就會穿過最佳伏擊地段,就可能錯失唯一的救人機會。
冀南軍區陳再道司令員、宋任窮政委緊急研究,精心部署了營救劉主任的三個方案:
第一方案,是四連、六連按計劃伏擊;
第二方案,是四連、六連伏擊一旦失手,即堅決地把敵人堵在恩察據點外,用強攻方式救回劉主任;
第三方案,即前兩種方案都沒成功的情況下,敵人將劉主任送進了恩察據點,八路軍就立即展開對恩察據點的強攻,不惜代價也要救回。
為了確保最後的方案萬無一失,六分區19團、21團和準備南下一分區的20團,全部調往預定戰鬥地區。
10月20日拂曉,2個連隊從路東轉到路西,距公路約3裏的地域待機。到了後,方知當地正趕集,人多眼雜。為了保密,需要立即轉移。可是,八路軍沒有準確獲知日軍押送劉主任的時間。為了抓住戰機,只有向公路儘可能靠近。於是,楚大明副團長決定向東面距公路1裏多的南宮莊轉移。這時太陽已經出來了,村道上已有三三兩兩的村民走動。2個連隊加快了腳步,很快趕到了南宮莊。
部隊剛到達,突然有個人騎自行車疾馳而來,原來是八路軍的偵查員,他氣喘吁吁地説,敵人出來了!原來是偽軍中的情報員送出了情報:敵人將於今天押送劉主任到恩察,而且敵人已經集合了,用一輛大車押送劉主任。
情況非常緊急!楚副團長立即命令部隊進入伏擊陣地。這時,敵人沿公路行進到南宮莊東南2裏的公路上開進。前面是30多個日軍,後面是偽軍,偽軍行列中有一輛大車。
楚副團長命令四連向偽軍衝擊,以大車為攻擊目標,但不許向大車周圍射擊,以免誤傷劉主任。六連在四連左翼向日軍衝擊,切斷日偽軍的聯繫,保證四連完成任務。
六連迅速運動到南宮莊北角佔領陣地,這時敵人已經到南宮莊正東,六連副指導員趙斌帶一排向日軍衝去。敵人遭到突然襲擊,慌慌張張向前跑步,搶佔公路兩側。偽軍則在原地抵抗四連。日偽軍之間,一下子拉開了1裏多的距離,正中八路軍的計。
六連一排迅速插入公路,切斷日偽軍的聯繫。四連長葛正銀帶四連向偽軍攻擊,由於和偽軍早有默契,雖然槍聲激烈,但槍口都朝天,那是放給日軍聽的。四班長紀志明帶四班撲向大車,一看,車上躺着的正是劉志堅主任!
劉主任看到戰友們來了,激動得説不出話來。八路軍戰士和偽軍一起動手,把劉主任扶到紀志明的背上,急忙撤離,而後又用門板當擔架,抬着劉主任安全轉移。
從半昏迷中甦醒過來的劉主任,向楚大明説:“同志們,不要管我,趕快轉移!”楚大明朗聲一笑説:“我們的任務就是來搶救劉主任啊!”
劉志堅被成功救出,129師上上下下包括劉鄧首長都鬆了一口氣。
劉志堅系被日軍俘虜的八路軍最高級別幹部之一,後來任總政副主任、軍科院政委、昆明軍區政委等職,1955年授中將,他一生都感念首長和戰友們對他的捨命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