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國上將鄧華的自傳中,曾將1933年上級下達的一道撤退命令,稱之為紅軍歷史上的“奇蹟”。因為這道命令來得太及時,不僅避免了一次無望的進攻,而且讓紅軍在後來取得了一場名垂軍史的大勝。
1933年1月,敵中路總指揮陳誠奉老蔣的命令,將手下的12個師分編為3個縱隊,企圖從紅軍根據地的西部、北部和東部聯合圍攻,將紅軍主力聚殲於黎川、建寧、泰寧地區。
2月初,紅一方面軍根據上級指示,為避免被敵人圍殲,從黎川、資溪一線出發,渡過撫河,強攻堅固設防的南豐城。
由紅軍第三十六師改編而成的第六十六師,與友軍協同向南豐進擊。
紅軍雖然掃除了南豐外圍一部分據點,但進展不大,而且傷亡嚴重,紅三軍團第三師師長彭鰲和兩個團長陣亡,六十六師亦有不少傷亡。
一向沉着應戰、善於思考的六十六師政委鄧華(1955年上將),不由得想到頭一年春天紅軍攻打贛州之役,那也是攻擊敵人堅固設防的城市,歷時33天未能奏效,而且損失重大,有一位師長被俘,最後不得不撤圍。難道那次失敗的教訓還沒有吸取嗎?
鄧華認為,這次攻打南豐,根本就是無望的進攻。
作為前線指揮員,有時會陷入絞心般的痛苦:明明無望的進攻,卻必須毫不遲疑地組織實施;而且在組織實施時,又必須抱定必勝的信念。
這兩者之間的矛盾又是何等地尖鋭!其結果自然是慘重傷亡和失敗。
在師部作戰室,鄧華一支接一支地抽煙。
昨夜,扼住敵人咽喉的山頭陣地再次易手,六十六師一九六團傷亡百餘人,他為傷亡的戰友而痛心,為丟失陣地而莫名地責難。
在這種無望的進攻中,又有什麼辦法呢?鄧華望着滿室迷茫的煙霧,答案是無從找到的。
他曾經和師長黃永勝(1955年上將,1973年被開除黨籍)商量過:是不是建議撤圍南豐,尋求運動中殲敵的機會?
黃永勝卻回答説:“老兄呀,你比上級還高明呀?上級叫怎麼打就怎麼打吧?”
得不到師長的支持,這樣的建議不便於單獨提出。
鄧華正愁眉緊鎖,黃永勝走進來説:“上級命令今夜發起總攻,我師的任務是先奪回昨夜易手的陣地,然後乘勝與兄弟部隊一道,堅決拿下南豐城。”
黃永勝是剛剛參加方面軍作戰會議回來,他接着説道,“我師左翼為五軍團的一個師,右翼是三軍團的一個師,今夜10點協同一致開始攻擊。”
鄧華一聽,心想:這是要趕在敵援軍到達之前,一舉拿下南豐城。蔣軍五個師正從南城、宜黃、樂安線迅速南下。如果不能在今夜奪取南豐,敵人援軍趕到時,六十六師將陷入腹背受敵的危險境地!
黃永勝説:“我已經向上級立下了軍令狀,保證我師首先突入南豐城。”
“今夜我到前沿去,就地指揮!”軍令如山倒,任何軍人都懂得這一點的。鄧華不是懦夫,他知道兵書上説過,出奇可以制勝,置於死地而後生,出路總是有的。
然而,陳誠的戰略意圖是吸引紅軍於南豐城下,待南下的五個師趕到,將紅軍聚而殲之。
陳誠已經下了死命令,南下的五個師務必於2月21日夜完成對南豐城外紅軍的反包圍。
紅軍前線各部正在加緊完成總攻前的各項準備工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鄧華的神經也越繃越緊了……
正當千鈞一髮之際,奇蹟出現了:紅軍總部發出了撤圍南豐的命令,並對如何在運動中殲滅敵人作了巧妙的部署。
鄧華連日來緊張思慮的沉重,幾個通宵未曾閤眼的疲勞,頃刻間煙消雲散了!
“奇蹟,這真是奇蹟!”上級的最後決策同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這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意。
不久,鄧華得知,由於王明“左”傾路線的排擠,以“批准毛同志暫請病假”為由,實際上撤銷了毛的紅軍總政委和前委書(記)的職務。
2月命令紅軍強攻南豐,是有關負責人犯了王明“左”傾路線錯誤,拒絕紅軍周總政委、朱總司令的正確意見而強行做出的。
最終,周總政委、朱總司令在嚴重的局勢面前,向上級力陳利害,並當機立斷而決定撤圍南豐,部署向南轉進,誘敵深入,待機殲敵。
2月27日至29日,紅一方面軍在黃陂地區一舉殲滅敵第五十二、五十九兩個師,生俘李明、陳時驥兩名敵師長,取得了第四次反“圍剿”的階段性勝利。
鄧華曾在其自傳中由衷讚歎:周總政委、朱總司令撤圍南豐的這一決斷,雖然是一個撤退的命令,這讓紅一方面軍取得了名垂軍史的大勝,對於六十六師將士來説,這無疑是一個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