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芝麻小案牽出道光年間國庫被盜大案。
清朝道光22年,張誠保是國庫庫丁,他的哥哥張享智想要給自己的兒子捐官,當時清朝的財政非常緊張,所以通過賣官鬻爵充實國庫,民間買官光宗耀祖,朝廷賣官府庫充盈,兩全其美。
當時買官的人很多,張家想買知州官職,需要白銀11474兩,分裝在11個袋子中,當排隊輪到張家時天色已晚。張誠保對銀子進行驗色、稱重、報數、入庫,哥哥買官弟弟稱重,中間就有了小心思,張誠保虛報袋數,最終少交4袋銀子。
在張家準備悄悄將4袋銀子帶出去時,被庫丁意外發現,庫丁們上來要求平分,結果當日沒有上班的庫丁得知後繼續勒索張家,最後在衙門對簿公堂。
由於案件牽涉重大,直接上報到道光皇帝那裏,道光皇帝猜想這應該不是第一次,於是派刑部尚書親自查明。史書記載“此等積慣舞弊之人恐盜用已不止此一次,欽派大臣將庫項全數盤查”。
經過對國庫徹底盤點,刑部尚書向道光皇帝彙報了最終結果:户部賬面顯示國庫存銀1218萬兩,實際庫存只有293萬兩。
道光皇帝心中一緊,國庫被盜數額竟然超過900萬兩。那年,道光皇帝已經62歲高齡,他史無前例地對自己感到懷疑。
鴉片戰爭花費3000萬兩白銀,戰後賠款更是讓道光統治下的清帝國舉步維艱,禍不單行又遇上黃河多次決口造成災荒,治水賑災再花費2300萬兩,而清朝一年的財政收入才僅有4000萬兩。
道光皇帝是歷史上少有的節儉皇帝,早餐連雞蛋都不捨得吃,午餐最多四個菜,這樣節儉的皇帝前所未有。即使是為皇后慶祝生日,道光皇帝也僅僅是用長壽麪來招待賓客,為了率先垂範,道光皇帝穿有補丁的龍袍,倡導勤儉節約,希望能夠通過節流來緩解大清的財政壓力。
可以想象,當道光皇帝當時憤怒而又迷茫的心情。
正式由於道光皇帝大怒,嚴令徹查此事,庫丁盜取國庫庫銀背後千絲萬縷的關係才被抖落出來,大白於天下。
道光皇帝先是成立一個級別非常高的專案組,成員有宗室載銓、大學士兼軍機大臣穆彰阿、大學士兼户部尚書敬徵、兵部尚書裕誠、軍機大臣兼工部尚書賽尚阿。
從專案組的人員配備可以清楚看到道光皇帝的決心,而專案組成員也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很快就查明國庫被盜銀子的去向。在專案組給道光皇帝的奏章中説明結果:庫銀被盜非一人所為,盜銀人基本確定為銀庫庫兵,長年累月積少成多所致。
道光皇帝立即又覺察出問題,按照清朝慣例,國庫每年都要進行清查,並且日常進出都有嚴格規定,出現這麼大數額銀子被盜不可能不被發現,只有一種可能,背後有利益羣體。
在嘉慶五年時,清朝進行過一次大規模的國庫清查行動,但是至今已有四十載,期間年年核查均無發現。
在《見聞所錄》一書中可以解釋,嘉慶、道光年間,皇帝派出御史對國庫進行盤查,國庫長官立即給御史送上3000兩銀子,即使是御史身邊的僕人也會打點一番,因此核查成為走過場。
這種現象在朝野已經是人盡皆知的秘密,大多朝廷官員身陷其中,都是受益者,因此並沒有人捅破窗户紙,雖然知道庫兵偷銀子,但並沒有人揭發治罪。
在清朝人何剛德寫的《春明夢錄》中對清朝的銀庫管理制度進行描述,根據書中記載,來看看清朝庫兵的選拔標準和庫兵盜取庫銀的方法。
户部銀庫中的工作人員分為管理職務和庫兵,由於銀庫是朝廷重要位置,所以對人員也是有一定要求的,一般來説會對人員素質進行審核,並且在清朝初期,庫兵是從八旗子弟中選擇,並且大多出自軍隊。
對於具體的庫兵選拔標準,要求庫兵必須能夠單獨搬起1000兩銀子,並且將銀子準確無誤地放在指定位置存放。在這個過程中,庫兵要能夠輕鬆穩定地邁過門檻。
庫兵的選擇標準並不算高,由於清朝的庫兵是油水很多的職位,所以很多人爭搶,在當時大概要花費6000兩銀子上下打點户部官員,這樣才能夠獲得成為庫兵的要求。
清朝户部採用輪流值班的模式,每個庫兵每月時間裏大概只有5天時間可以進入銀庫搬運銀子,這是真正和銀子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庫兵在進入銀庫工作之前已經花費一大筆錢,在擔任庫兵期間肯定要將這份錢賺回來,因此每月短短五天接觸銀子的機會,就成為庫兵偷盜銀子的最好時間。
雖然清朝銀庫管理已經腐爛透底、形同虛設,但是庫兵在進入銀庫時還是要進行嚴格的搜身。據書中記載,庫兵進入銀庫工作是有專門的衣服,要在門外將自己日常的衣服換下來,除了在進出銀庫要搜身外,還要褪去全身衣物,進入銀庫後穿上庫兵工作服。
當庫兵結束一天的工作後,走出來時要抬腿跨過一個很高的門檻,主要是為了防範庫兵夾帶銀子。
如此森嚴的銀庫管理制度,那庫兵是如何將銀子偷盜出來的呢?在《春明夢錄》中同樣記載了庫兵偷盜銀子的方法。
第一種方法是身體藏銀法。這種方法是要經過一定訓練的,首先是將鵪鶉蛋塞入人體中,在適應一段時間後,會進一步變成塞鵝蛋,如果能夠適應鵝蛋,繼續加碼變成300克的鐵丸,如果仍然能夠成功,那就算是可以實現藏銀偷錢了。
庫兵基本上都可以達到一次藏100兩銀子,這可能是清朝時將銀子稱為“一錠銀子”的原因。
第二種方法是用壺藏銀法。這種辦法只能在冬天使用,大致的操作流程是庫兵在進入銀庫時會帶上自己的水壺,用於口渴時喝水,庫兵將銀子放在水壺中,由於氣温低導致壺裏面的水結冰,所以銀子被凍在壺上,在庫兵出門檢查時就可以躲過潦草的搜查。
由於銀庫被盜牽扯人員眾多,並且時間跨度非常大,很多人已經調離崗位甚至已經去世,道光皇帝感到很為難,但為挽回顏面和損失,道光皇帝下旨將所有擔任過庫兵的人員全部下獄,並且按照固定比例將他們斬首,以示懲戒。
另外,所有在銀庫擔任過官職的人員都受到查處,由於每人貪污的數額很難確定,道光皇帝要求根據在任時間長短,每月上交固定數額的銀兩補償國庫,如果此人已經去世,則由家人擔負,只是數量上減半。
清朝銀庫中存在盜取銀子現象,除了庫兵偷盜之外,更為重要的是背後龐大的利益集團,他們由於利益聯繫在一起,官官相護,始終掩蓋着國庫巨大虧空的醜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