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門大學“跑路”，理想主義者墮落成騙子只用9年

“跑路”、“爆雷”這些詞彙對於如今的網友來説無疑已經是見怪不怪了，畢竟俗話説，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在國內互聯網行業走向高端成熟的如今，各路牛鬼神蛇的跑路史堪稱是花樣繁多，雖然有嘴上喊着“下週回國”高調跑路的，但更多的則是悄然間就人間蒸發了的。

就在日前，在線教育平台萬門大學就“跑路”了，隨之而來的還有收費VIP會員羣被陸續解散、消費者被從羣內踢出，同時萬門大學APP也無法登錄。在蘋果App Store以及國內各大安卓應用商店也無法搜索到萬門大學APP，彷彿此前哪個曾經擁有數萬付費會員的萬門大學，只是一個幌子。

據瞭解，萬門大學的“跑路”可以説是悄無聲息。在3月22日被曝出創始人“跑路”、VIP羣開始踢人之前，萬門大學幾乎沒有任何關於資金鍊斷裂的消息傳出。準確來説，在這之前萬門大學在黑貓投訴等平台上，其負面消息基本都集中在服務態度不佳，以及涉嫌虛假宣傳等知識付費平台常見問題上。

但這一次萬門大學的“跑路”可以説是極為“專業化”，不僅付費會員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被踢出羣，該公司員工乃至合夥人也是上班後才發現CEO和COO人已不見。甚至不少該公司員工前一天還在賣課，第二天就面臨着工資不發、只能回家等消息的境地。以至於出現了付費用户向被稱為“小萬”的客服尋求答案，得到的回答卻是“小萬”們也在維權。

事實上，萬門大學的“跑路”並非毫無徵兆。此前在去年秋季時，萬門大學突然推出“九週年獎學金班”活動，具體內容為終身VIP用户可再花9999元進行升級，學滿3600小時課程即可全額返還此前的一切費用，包括終身VIP及升級費用，並可提供合同。而當時該公司的解釋是來年準備赴美上市、為此要衝一波流水，把業績做的好看一些。但從如今的情況來看，這種全額返現+預付費的活動，基本就是在為“跑路”做準備了。

關於萬門大學創始人“跑路”的原因，外界有推測認為其是炒房導致該公司資金鍊斷裂。事實上，這種説法並非空穴來風，在萬門大學的維權羣裏，就有疑似該公司員工爆料其曾在內部搞“合夥買房”。當然，在他本人已經“跑路”的情況下，這種一面之詞聽聽就罷。而萬門大學的商業模式，則可能才是讓他不得不“跑路”的罪魁禍首。

在“萬門大學跑路”這個tag衝上微博熱搜榜單後，有網友在評論區提問，“萬門大學是什麼大學？”對於00後來説，這個名詞無疑是很陌生的，但是對於當年人人網的用户而言，萬門大學的“跑路”或許是大家親眼看到的理想主義者最終變身惡龍的事件。

擁有北大學霸、巴黎高等師範學院“碩士”的該公司創始人，毫無疑問曾經是一個理想主義的人，2011年其從海外回國在人人網創建了一個名為“萬門大學”的公共主頁，號稱要“降低中國教育門檻”。而他在知乎上關於“「萬門大學」是一個怎樣的組織？該如何評價？”的問題裏，是這樣回答的，“的確有許多成熟的在線教育網站，但唯獨卻缺少針對中國學生的平台，萬門的中文課程更接地氣，相對於中國學生來説，尤其是沒接觸過西式教育的學生是一個很好的跳躍板。”

萬門大學成為了一個對標美國教育科技公司Coursera的在線教育機構，提倡“知識創造樂趣，你是你的大學”，而“萬門”二字的意思就是每個人都可以為自己打開千萬大門、成為自己的“大學”。彼時，萬門大學作為一個主要面向學生羣體的平台，主打的是免費、公益，希望通過網絡來解決教育資源不公平的現狀，試圖用互聯網來降低教育門檻。

儘管當時在人人網上，萬門大學同樣飽受爭議，即有人嘲笑他自不量力、有人揪着他的教育經歷不放、也有人認為他是沽名釣譽之徒，但卻並沒有人認為他會是一個騙子。然而，一切在萬門大學拿到了人人網200萬美元的天使投資，開始進入公司化運作階段後，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商業公司自然是要掙錢的，所以這也就意味着萬門大學的免費公益模式走不下去了，此前就開始進入付費階段，並且與其他知識付費平台一樣賣付費課程。而萬門大學吸引客源的方式，是提供免費的課程資料，但條件是需要去朋友圈發宣傳廣告，吸引更多的人蔘與。

萬門大學彼時最為人詬病的，是“小萬”們對於售賣課程的不折手段，包括頻繁信息轟炸用户、用話術挑起用户焦慮這些，都是“小萬”們曾經幹過的事情。這樣看起來，是不是與其他在線教育機構的銷售幾乎一摸一樣。

如果僅僅如此也就罷了，急功近利開始售賣終身VIP服務，也被認為其實是萬門大學“跑路”的根源所在。畢竟，終身VIP這種一次購買、可以終身聽所有門類課程的模式完全不符合商業邏輯，其意味着以十年為時間標尺的漫長服務週期，疊加上通貨膨脹和運營成本，最終的結果就是這個終身服務的價格許多用户完全承受不起的，但很遺憾的是，主打“通識教育”的萬門大學，核心用户大量都是學生。

不能用超高溢價來覆蓋成本，終身VIP服務的結局就是隻能是“跑路”了，這種模式下消費者幾乎是在賭運營方的道德水平。如果終身VIP説是幾乎難以為繼，那麼終身VIP再搭配上返利的“獎學金班”顯然就是“跑路預定”了，如果學員完成了挑戰，不就等於這家公司要賠得血本無歸嗎？

那麼，如果不搞終身VIP，萬門大學有戲嗎？答案依然是否定的，原因就在於知識付費本身可能就是個偽命題。

知識付費的最大命門並不是資源不足，而是用户學習的意願是很難被知識付費機構所改變的，真正的學習效果主要還是由學習者本身所決定。換句話來説，就是在互聯網信息極大豐富，以及各種免費且高質量學習資源容易找到的情況下，真正有學習意願的人根本不需要付費就能提升自己。

最終的結果，就是知識付費變成了一個用來滿足消費者自身，關於“我在學習”、“我在進步”心理需求的工具，消費者相當於是花錢買了一個另類娛樂。可學習終究是一個很難讓人快樂的過程，在面臨短視頻、遊戲等正兒八經的娛樂時，知識付費帶來的心理按摩作用顯然就不太夠看了。

更何況，創始人當初為萬門大學染上了太過濃烈的理想主義，作為面向大學生的一個平台，導致其課程都是高數、物理、化學、語言等專業性較高的內容。在我們看來，知識付費唯一可能成為的路徑就是成功學，例如現在抖音、快手上教人如何快速賺錢、如何打造商業模式。

君不見隔壁清華出身的李一舟，就在抖音上賺到了萬門大學創始人9年都沒賺到的錢。同樣是搞知識付費，賺很小眾一部分人滿足心理需求的錢，哪裏有掙大部分人想發財的錢來得容易。

而可嘆的是，當年那個在人人網上豪言要降低教育門檻的青年，那個在知乎上秀出自己給雷軍、王興、李彥宏講人生經驗的新星，最終還是變成了捲款“跑路”的騙子。